“是!” 长公主府的马车飞快地驶过朱雀大道,车辕前的车夫浑然不觉有人出入过马车。 濯冰上前扶了她下车入府。 濯冰点头:“是。丁承悦那里,还要拘着他吗?” 顾采文含笑拱手一礼,风度翩翩地侧身让了通道,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笑道:“殿下您前去便知了。” 抬头一看,桂花树下正支了一个炉子正在烤肉,而那炉前的身影,恰恰是她最熟悉的那个人。 第83章 刘郎已恨蓬山远3 华滟惊讶地瞪大双眼。 华滟皱起了眉,视线从温齐衣摆沾染的炭灰移动到他手里正翻动着烤肉的筷子上, 最后停到了他的脸上。 温齐一怔,随着她的话抬手一抹,果然见拇指上多了一点红色的酱料, 他笑了起来:“放料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 连跟着她身边的濯冰和一众侍女都惊讶极了。 “快来坐, 一会儿这羊肉就熟了。”温齐朝她招呼。 晨起出门前,两人分明还闹了些不愉快, 怎的傍晚家来时,她这夫君竟好似换了个人似的? “嘶——”冒着热气的肉排被切成棋子大小的小块, 撒上孜然香料, 在小碟里被充分地翻滚裹匀佐料后塞进了她手里。 华滟恍如梦中,也不知道温齐在搞什么名堂,木然地用他塞进来的一双筷子挟了一小块肉放入口中,因那烤肉还冒着沸然的热气,她只小小咬了一口。 “怎么样?味道还行吗?” 月上中天。 华滟咽下一块烤肉,转头看向他,犹豫问道:“齐哥,你怎么想到这——烤肉?” “你、唔——” 只听他声音轻快道:“今天接了周弟的信,还有他捎来的边境黄羊,那黄羊肉是新宰的最是新鲜不过,我就讨了一只来。我这烤肉的手艺快十年没有练过了,怎么样?味道还成吧?” 明明是夏末时候了,迟暮时分也有了寒露,但那一膛柴禾余烬幽幽散发着热量,连同身边人专心一意的瞩目,竟叫华滟挨着他的半边身子火热无比,背上生了细密的汗。 一根手指竖起抵在她唇前。 他说:“对不起。” 他低下头,眼眸里闪动着她从未见过的光彩,那样专注又温柔地看着她,光只是看着,便叫她手脚发软。 月影朦胧, 淡淡的薄光透过冰裂纹窗櫊落了下来,被垂至地上的帘幔搅出一圈圈的涟漪。 床角的两枚青玉鱼钩下,轻喘娇嗔循着热腾的汗气, 在床帐扑闪间透了出来。 传过两次热水后,华滟已是累极,然而仍是睡不着。 眼前这个人,这睡在她身边的枕边人,她真的懂他的心思吗?这五年来他并不是时时刻刻陪伴在身旁, 每逢换防之日, 她总要早早命人驾车去令瑛山,登高望远, 好第一时间能望见他归来的身影。 那些微小的细节,便如枕席之下洒落的珍珠,初初看不出什么来, 待到真身躺下,才觉处处有佯。 华滟少年读书时, 也曾读过高宗这首小诗, 当时她是什么反应?好像微微一哂,转头对华沁说:“倘若我要成婚, 我绝不要做那至疏夫妻!我要觅的良人,也绝不会像世间庸俗男子一般!” 华滟眼皮似有千钧重,渐渐地,那纤细的眼睫支撑不住了,重重地砸下。 下一瞬,她脑颅之中似有利刃刺入,不停地搅动!华滟在压抑到极致的沙哑的尖叫声中跌倒床底,眼前一片空白,等到无数双手前来扶她时,她才迟缓地明白,原来那声音,是她自己发出的。 那是她的嫁妆。 痛。 浑浑噩噩,周遭声音嘈杂,一盏又一盏灯点亮,晃得她有点头晕。 有温热的液体循着她的脸颊滑落,终于,在她头颅里叫嚣着狂谑着舞动着的那股力量,冲了出去。 好吵啊,是谁在吵?简直吵死了! 天边淡淡泛起鱼肚白。 他眉眼本就深邃,如今脸上失了血色,愈发惨淡,连唇色都是黯淡的,说话时都在发抖:“殿下……怎样了?” 只字不提病情。 如今这府中主人已经倒了一个,可千万不能再倒一个了。 一番话说得温齐老老实实坐下来任他动作。 待收拾停当,温齐起身送客,那御医不意他连送了三道门,眼看就到角门了,忙对温齐道:“长公主这头疾发作了几年,老朽也就看了几年,不敢说能医治好,可也略有所得。” 御医便道:“其一,气候冷热交替突然时,易犯;其二,疲劳至极时,易犯;其三,痛心伤臆时,易犯。只要平日照料得当,少有刺激,便能相安无事。倘若犯起病来……”他一声长叹,“老朽也无能为力。” 御医话锋一转:“听闻殿下这几年来常用芙蓉膏,倒是不怎么有今日之状况。” 御医这时已走到门口了,对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便上了马车,很快不见了踪影。 华滟次日醒来时,额上伤口早日敷药包好,再除了头颅深处淡淡的隐痛,全身上下再无不适。 华滟抬头看他,温齐一夜未眠,下巴上连胡子都冒出来许多,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里,盈满了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