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瞬间,全身的冷汗就浸湿了她的里衣,痛到极致处,她忍不住抱头撞向桌椅,只盼来自外部的伤痛能掩盖大脑深处针扎锥刺般的疼痛。 华滟昏沉沉地想,这声音好熟悉,只是姆妈,还有凌雪濯冰,我真的好痛啊……好痛啊…… 小侍女芳蕙放完鸟笼子回来,听到内间濯冰好似在哭喊,还有桌椅翻倒之声,连忙进来看,哪知竟看到永安公主华滟抱着头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濯冰欲制止而不能。她下意识地冲上去想帮忙,但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柔弱的公主,两个人一起都按不下来。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足音。 “没事了,随波,没事了!别怕!我在这儿呢!” “齐……齐哥?”混沌不清的神志中,突然将下一道清霖,华滟双眼迷茫空洞地看着前方,嘴唇翕张了几下,然而终究是没有出声的。 温齐半跪半蹲在地上,怀中抱着单薄的华滟,不停地安抚她,为她按摩穴道,过了不知多久,他怀中瘦削的女子终于安静了下来,停止了无意识的抽搐和挣扎,沉静地依靠在他的臂弯。 直到这时,芳蕙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见过胤国公!” 锦衾掩好, 绡纱垂下,安神香袅袅腾起,温齐这才转身出来。 芳蕙和濯冰两个低着头跪在下面, 除开一个在内间守着华滟的小内侍外,这沉香水榭再无他人。 无人敢言。 这声响当即吓得芳蕙浑身抖了一抖, 她忍不住偷偷侧头看向濯冰。 芳蕙再次发抖, 终于憋不住放声啼哭。 温齐渐渐迷茫。 为什么呢? 我南下剿匪、清算盐课案, 千里奔驰回京,不就是为了能在团圆夜, 能亲手给你簪上一支钗吗? 然而,这些事务沾手易,脱身却难,以至于他竟忘了,他改道赴广薄剧小硕漫话都有哦日更最新完结文,在企恶裙把衣48一6九63青陵台,不过只是想第一时间目睹她的笑颜吗? 匡扶皇室,挽狂澜于倾倒,固然是不得不做的大事,可是这也未必都要他来做! 秋月扬明晖。 博山炉里新放的沉香木被火星点燃,毕剥炸开一声响。 明明一觉睡醒,却无休息后的清明,头脑仍是浑浑噩噩,梦中好似梦见了什么叫她极害怕的事物,然而一转眼,前一瞬还清晰地历历可见的梦境立刻如云烟消散开来。饶是她如何努力回想,也都是虚妄。 也不知是何缘故,自她醒来后不管是视人还是视物都仿佛陷入一片白茫茫雾气,隐约能见轮廓,但看不清细节。只是这一点她并未同濯冰说起过。宫变后人手不够,濯冰照看她一个已然费心,还是不要叫她操心的好…… 沉香水榭,旧时花样……连同这座建成败落又翻新的青陵台一起,都仿佛是坊间说书人口中流传的故事了。 大约是方才睡梦中那一身冷汗叫她的头脑清醒了过来,过去这一个多月里,华滟的灵台从未像此刻明晰。 香炉里又一声毕剥作响,华滟偏头看了看洒进一室的清辉,有几分怅然地想:“也不知太子哥哥现在如何了……” “殿下。” “望尧……咳咳、不必多礼……” “咳、咳咳!我……我哪里还有个储君的样子!”太子被存活的心腹内侍搀扶着靠了起来,卧床月余,今日方才清醒,他迅速地消瘦了下去,此刻明黄寝衣套在他身上,空荡荡的仿佛一具毫无生息的骷髅骨架! 太子华潇,被昔日宠妃一刀刺入肺腑,当场昏迷过去,血流不止。却也堪称命大,那二皇……逆臣华湛见他卧倒在血泊之中,以为必死无疑,便也没再补刀,竟是硬生生撑到了温齐带兵回转那一刻。 温齐叹气道:“您还是应当多保重身体才是。” 二人静坐了片刻,太子掩过一阵咳意,声音微弱地开口:“孤已见过程阁老、陈中丞……” 温齐微探直了身体,凝神听他说话。 “……就先这样吧。”太子吸了一口气,慢慢地道。神色中满是疲惫。 “不用如此拘谨,望尧。”太子再次唤了他的字,招手道:“你靠近些,我有些话要同你说。”退到了一边,便上前靠坐在了一旁。 “永安她……以后要仰赖你照顾了。” “即便你死,大夏倾灭?!” 华潇厉声道:“你发誓!” “好!好!”华潇重重点头,捂嘴咳道,“这可是你亲口发的誓,你要记住了!” 温齐默了片刻,不敢告诉他如今华滟患有头疾,想了想,另道:“三殿下倒也无恙。” 过了片刻,华潇忽然幽幽问道:“你恨吗?” “恨我们吗?燕家的事。” “可我却知道,你母亲姓燕,名唤燕千悯……”华潇偏过头来,自榻上静静地望着他。 这唇鼻,和下巴的轮廓,与他自己绝肖。 温齐还来不及细想, 就听到孱弱的太子在病榻上艰难地道出了往事。 “直到后来皇弟皇妹们陆续出生,他们都有母亲,只有我没有。” “身边人都和我说, 我是太子,这宫里除了父皇就属我最尊贵。于是有一天,我想去找父皇问个明白, 我的母亲在哪里?” 温齐的心忽然一沉。他不明白, 明明太子唤他来,是要商议政务,怎的忽然谈起了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