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来是空言去绝踪8 外间打扫的几名小宫婢不禁嘀咕起来:“柔蕙郡君这是怎么?谁又惹她生气了?” “既然刚从三公主那回来,怎么气性还这么大……” “嘘……轻点,要是被她听见了只怕又有麻烦……” 她趴在床上呜呜地哭,用被子和枕头把自己埋了起来,但仍然挡不住那些议论声。 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起,华沁猛地从堆成山的被枕中抽身出来,蹬蹬几下跑到了这小女使身边,用尽力气夺过她手里的壶具,然后往地上重重一扔,“咔嚓”几声,那装了满满一壶热水的茶壶就在地上跌了个粉碎,热水四溢,溅湿了华沁和女使的裙摆。 “我都说了不要!你是傻子吗!”她咬着牙,揪着小女使的衣领,一把将她拖向了门口,“贱人!下贱的表子!是不是就想看我笑话!” 厚重的木门被猝然推开,门轴发出难以承受的嘎吱声响,原本围在外头侧着耳朵听着里面动静的宫人们顿时作鸟兽散,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做着自己手上的事。 语罢,啪一声阖上了门。 其他人纷纷围过来,见她的脖颈上被挠抓的红痕格外明显,已然一条一条地浮凸了起来,看着极为吓人。 周围宫人彼此对视了一番,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便七手八脚地把她搀扶起来,带去了行香馆正殿。 她瞥了瞥一旁痛哭的小女使,厌烦地问:“又是那位打出来的?” 另一名宫人道:“可不是吗?惜香已是那位房里最后的一个贴身女使了,但那位还是这般下狠手……” 她没好气地斜了眼心腹宫人,饮了口凉茶压了压心中燥火,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拉下去该看伤的看伤,该敷药的敷药。弄好了再问问她自己愿不愿意留在柔蕙郡君屋里服侍,若是不愿意的,就送回尚仪局。”顿了顿,又接道:“若是她自个儿愿意,等用了药,再领回来。” 王才人使劲摇了两下扇子,耳边没有了啼哭声,总算清静不少。 想到柔蕙郡君华沁,王才人心里便腾起一股无名火。 但作为皇后的养女,柔蕙郡君却没有嫡公主那般好命。她本是普通宗室女,因身世凄惨才得了皇后青眼收作养女,头几年连个名头都没有,宫里人都叫她沁姑娘,还是皇后看她可怜,这才在皇帝册封三公主时,跟着得了个郡君的封号。既然皇后逝世了,一个小小的养女也没有人在意她去哪,还是三公主不见了这个自小的玩伴,问了一嘴,才叫人把她安置在了行香馆。 她入宫数年都无子,突然有个娇娇的小姑娘来了,喜得不知该怎么疼爱她才好。哪知这小女孩儿却是个左性的,只跟三公主说话,除了三公主,待谁都是阴沉的一张脸。时日久了,就是王才人的脸再热,也不愿再去贴她这个冷屁股了。 思及最近一年来,光柔蕙郡君房里就出去了不下十个宫人,王才人内里是满满的有苦说不出。 可是她既管不了柔蕙郡君,也不想管,那也只好哑巴吃黄连,把嘴缝上了。到底,柔蕙郡君还是姓华的…… 心腹女使瞟了眼她的身影,对一旁的小太监喏了一声:“还不快去!” “这柔蕙郡君也大了,皇上怎么没给她指门婚事嫁出宫去呢。平白留在宫里磨嗟人呐。” “那三公主怎么也……” 厢房里,华沁咬着帕子,思及行香馆宫人不敢直视她时的表情,恨恨地想,若有朝一日我得了权势,定要将这帮捧高踩低的贱人杖毙。一时又想着华滟说过要命人送她回来却忘了的事,内里半是嫉妒半是羡艳,又带着几分被人忽视的恓恓与寂寞。 华滟才进嘉肃宫,就有宫人迎上来说太子殿下一早便出宫了,华滟虽有些遗憾,但问清了太子妃在,便换了方向往寝殿去了。 华滟进门时,太子妃正哄着一个粉妆玉砌般的小娃娃吃米糊。眉眼极其温柔,华滟从侧边看到她的脸,一时竟觉得有些恍惚。 华滟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等到太子妃将那碗米糊喂尽了,才放下玉碗净手,叫养娘把孩子抱出去擦脸,而后对着她歉意一笑:“怠慢了。” 太子妃淡淡一笑:“是白侧妃的。这几日 说到孩子,她的神色不禁又柔和了起来:“团团好带极了,饿了渴了会自己哼哼,夜间也不哭闹,她已经会认人了呢……”显然,团团便是那孩子的小名。 想起团团的年纪,约莫也就一岁多点。那么正是去年生下的,白侧妃宠爱正浓时得的孩子。她不知道,太子妃是以何种心情照看着这个孩子,毕竟太子妃嫁入东宫六年来,都未曾有孕。 “你今日来找你皇兄,是有事要商议吗?”太子妃亲自动手给华滟倒了茶,“倒是不巧,他刚领四方馆事宜,便有诸国使臣为着天宁节贺寿陆续抵京了,今儿听说是有两个小国的使节为着争房子打起来了,底下人慌了神,不知该怎么办,就急急忙忙派人叫了他去。”她说着,连自己也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滟儿,你来,殿下不在,若是有要紧的事,与我说也是一般的。”太子妃温柔地问。 她简单地同太子妃说了今日傍晚的那道圣旨。 第9章 来是空言去绝踪9 “父皇这道旨意,未免……太张扬了些。我才领了罚,转眼就赐下这样一个位置来,要是落到旁人的眼中,保不齐会牵连到太子皇兄。” 说到皇帝对女儿的疼爱,华滟的脸色变了变。 华滟别开了头,闷闷道:“我听嫂嫂安排。” 太子妃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语气中有些温煦的味道,仿佛在哄一个小婴儿:“那么,我便把你的名字添上去。” 太子妃送她到了嘉肃宫门口,凝望着华滟的身影渐行渐小,直至消失不见,才转身回去。 太子妃微微一笑,抬头望了眼天,皓月千里投下万丈清辉,几点疏星隐在薄雾里打着寒颤,颇似她刚入宫时,第一次见到华滟的那个夜晚,华滟眼中潋滟的泪光。 第二日,尚衣局果然遣人送来的制好的官服,连同配好齐全的头冠、官靴、印章等。只不过,都是男子样式的圆领袍。 保母攒眉蹙额,小声嘀咕道:“哪有叫公主穿男子官服的道理……” 一阵悦耳的风铃声响起,宫人们纷纷弯腰,无声地行礼。 是永安公主。 尚宫听见她轻笑了下,而后拎起托盘上的衣裳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番,笑盈盈道:“我觉得不错。姆妈,你看我好不好看?” 尚宫在心里轻吁了一口气,抬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心知这一关算暂时过了。 待走到甬道尽头时,这女使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包塞到尚宫的手中:“我们殿下瞧了尚衣局制的新衣,很是满意。” 紫衣女使笑道:“尚宫接着便是。我们殿下还想请尚宫多制几套衣裳——” 只不过,紫衣女使话锋一转,接下来说出的话倒叫她惊得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