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了拍胸脯,深深呼出口气,“不就是开除么,又不是没学校上,你坐车几小时就到我这了。”“这哪能一样啊,”梁夏固执地说,“这不一样。”“不一样就不一样吧。”何野扔掉筷子,又抽出一双新筷子,“挂了。”回应她的是一声压抑的“嗯。”嗓子发干,她切掉电话。不就开除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书念。她又吃了几口,却食之无味,味如嚼蜡。她闭眼靠在椅子上。一片空白。脑中一片空白,眼前一片空白。未来怎么样,她不知道。唯一的目标就是离开这个破地方。天色渐暗,何野思考了会人生,打算再等等就回家。老板拉了条凳子坐到旁边,不经意地。问:“闺女,放假来玩儿?”何野只想安静地充会电,啧一声说:“念书。”“念书好啊,念书有文化!”老板没听出女孩子的不耐烦,搓搓手激动道,“念书赚大钱喽!”老板的骄傲喜于言表,“俺儿子就考上了二本,在外面赚大钱哩,每年都带一大堆吃的给俺。”何野不关心他儿子考二本,也不想知道他儿子过年给他买什么吃的,她只觉得聒噪,考个二本高兴成这样,“嗯,你儿子孝顺。”老板笑开了花,看见身旁半人高的行李箱,问:“闺女哪儿来啊?”何野下意识的“一中”呼之欲出,幸好在前一秒反应过来,及时闭了嘴。平遥一中,升学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九的高中。平遥一大半的清华北大学子聚集地。学生挤破脑袋想进的学校。——她却在前天,被这个牛逼轰轰的学校,劝退了。何野想笑,可能因为之前提到的刘悦可,她意识到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有些人生来是娇贵的花蕊。有些人滚打摸爬一百年,也还是烂泥里挣扎的臭虫。老板又自顾自说了会儿子的辉煌事迹,发现何野根本没在听,于是撇撇嘴走了。何野以为终于能安静点。然而下一秒,她的以为破灭了。门外说话声传来,她抬眼看去,店里走进来四个人。准确点说,是三个瘦不拉几的杀马特,和一个女孩子。她的视线在女孩子身上停留了一会。女孩子有一双非常英气的剑眉,留了当下很火的狼尾鲻鱼头,长相很有攻击力,随便笑一笑都能笑出潇洒的意味。四人进店,杀马特中带头的“杀”朝老板喊:“四碗牛肉面!”狼尾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三碗就行。”老板在围裙上拍了拍手,去了后厨。不可否认,狼尾确实很好看,比某些网红还好看。但那是不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她的前提下。何野骂了一句,偏了偏身,留给他们一个背影。看看看,看你大爷!她深吸口气,指尖在屏幕上按得啪啪响,尽量无视那道炙热的视线。梁夏:晚上你睡哪儿?别舍不得钱去网吧睡,找个宾馆算了。野:我回家。梁夏:你妈叫你回去?野:嗯。梁夏:那你控制住自己,别理你那个傻逼弟弟。梁夏:他爱怎么说怎么说吧,你就当聋了。她嘴角轻扬: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聋了。没聋的何野听见狼尾在交谈。狼尾声音挺好听的,干脆利落。清朗的像春天明媚的阳光。他们之间隔了两张桌子,细碎的话语顺着风钻进何野耳朵,她隐约听见“愿赌服输”“我赢了”“你敢”这些寓意不怎么好的词语。挺小的一张四方桌子,一人坐一边,杀面色很臭,狼尾翘着二郎腿,神情轻松。偶尔和何野对视,还能冲她弯唇一笑。第2章 我跟你,我们俩,很熟吗老板举着托盘端面上来,空气中嚣张跋扈的气氛缓和了些。或许看杀马特的气质怕吃面不给钱,老板只端上来三碗。杀马特发出不雅的咀嚼声。狼尾瞧着一点也不尴尬,看样子应该单方面聊完了,老神在在地站起来离开。杀放下筷子,停下动作。“输了就是输了,愿赌服输,你一个男生,”狼尾往门口走,女孩子的嗓音清亮而朝气,带着自信和嚣张,“别一点都玩不起。”“上次不算,我们临时有事。”杀说,“祁麟,我们再比一次。”“我没时间陪你们耗,知道我一小时多少钱么?”狼尾手撑在不足腿长的木桌上,大片阴影笼罩下来,何野手指一顿,抬眼看去。女孩子背对阳光,黑色短袖衬得她皮肤很白,连笑容都在发光。狼尾俯视着她,眼含笑意。很难不让人产生好感。但何野不一样。她十分不爽被一个陌生人俯视,虽然一点恶意都不带,虽然俯视她的人很好看。“有事?”何野靠在椅子上,不爽溢于言表。狼尾扬起嘴角,笑意盈盈地说:“美女,你看起来好眼熟啊,方便加个好友聊聊么?”何野第一反应就是这女生有毛病吧?她看上去很好说话?虽然何野很不爽,不过想到刚被开除,现在的她就像大海里一叶扁舟,无依无靠,随风飘荡,她耐着性子把冷漠写在脸上:“不好意思,不熟。”换而言之,就是“快滚,别打扰我”。“唉,那好吧。”狼尾十分失望地叹息。杀马特在不远当背景板,脸都绿了也没人注意到他们,杀似乎是其中的老大,他抬高音量说:“祁麟,你别给脸不要脸。”狼尾没再打扰她,却也没离开:“别,我感觉我长得还不错,你老的我不配。”何野拔掉充电器,不想为那点电牺牲自己的耳朵和心情。顶多一分钟的时间。然而一分钟可以发生很多事。比如杀貌似恼羞成怒,扑过来想抓住狼尾的胳膊。比如狼尾反身一躲,杀不知道想表演平地摔跤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双手撑在桌子上,四条清瘦的桌腿本来就摇摇欲坠,受到突如其来的重力更是发出一声危险的吱呀——不负众望地塌了。“嘭!”褐红的面汤混着瓷片,上面还趴着个人,好不狼狈。面汤泼了何野一裤脚。祁麟躲得远,反而一身干净。老板跑出来看见场面一片狼藉,瞪大眼睛惊叫道:“干什么?怎么还打架啊?!”没人理他,任老板絮絮叨叨说着“赔钱”。何野僵直身子,裤腿上多出片油渍,她恶心坏了。她憋半天还是没忍住:“操!”她招谁惹谁了!?杀爬起来,情况比何野更糟糕,胸前湿了一大片,混着吃剩的碎面和菜叶,碎瓷碗随着站起的动作掉到地上,还有不知道哪流下的血液,异常狼狈。狼尾“唉呀”一声,幸灾乐祸地说:“早知道你平地都能摔,就扶你一下了。”杀捏着衣服,脸又红又绿:“祁麟,这事儿没完!”狼尾眉眼弯弯:“随你,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杀瞪了狼尾一眼,举起手想拍拍衣服,手在空中顿了半天也没下去。“你们有病吧?”何野实在忍不下去,把手机甩进包,“咚”一声动静很大。杀这才注意到何野,看着她。何野垂着眼,抽出还剩一半的矿泉水,拧开一圈。往男生脚边一砸。“嘭!”溅起一地水花。“你有病!?”杀骂道。“撞了人就走?你妈没教你怎么尊重人?”何野重重把包甩上行李箱,脸上的“你有病”换成了“很不爽”,指着裤子上的油渍,危险地眯眼说,“要是你妈没教过你,我可以教你怎么道歉。”狼尾倒退一步,挑了挑眉。杀的不屑写在脸上:“哟,你想怎样啊?”何野从没这么操蛋过。这几天遇见的傻逼,她都记不清了。胸膛压抑一团熊熊烈火,越燃越旺,将她也一并烧起来。何野眼里冰冷至极,甚至有点阴森:“要么道歉,”她扳了扳手指,咔咔作响。“要么打的你叫大爷。”婉转的鸟叫贯穿在耳畔,营造出诡异的氛围。杀先是一愣,随即嘲笑着:“就你还打架?是扇巴掌啊还是扯头发?哈哈哈,一个女生说什么大话――”话没说完,杀迎面挥来一个拳头,携着凌厉的风,在眼前骤然放大。杀孔瞳骤缩,下意识偏身想躲过去,却慢了一步,正捶中脸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