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时间自己都决定不了，结果临时被打乱节奏，任何一个外科医生都会恼火，更何况是他这样的“怪人”！ 陶英才摇头，“明天我休息。”主要是冯春华不行了，任何时候都有可能一口气上不来，他想回去陪陪她。 小两口对视一眼，有点失望，“那后天呢？” “这……” 这可是他们身上掉下来的肉！ 虽然消炎针是打了，但还是会疼，加上刚住进来的时候医生就建议尽快手术，怕肠穿孔啥的，要是再耽误三天，他们还真不敢赌。 “咋办，问你家人去。” 可就是这么一犹豫，旁边的女同志注意到她，眉眼忽然一亮，扯了扯男人的袖子，赶紧出门了。 “哪个清医生？” “她……”男人有点犹豫，他实在是难以置信，清音这样的年纪，居然有这么“神奇”的医术，但她光站那儿，就有种沉稳的气质，刚开始进门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陶医生的平级同事，至少也是个副主任医师啥的。 男人有点着急，“急性阑尾炎哪有吃中药的，你别胡说。”他跟大多数人一样更倾向于手术，把发炎的部位割掉，一劳永逸，但陶英才摆明了也有自己的安排，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他们改变他的安排。 他们也不是不讲理的，自己儿子是人，别的病人就不是人了吗？不按安排来，想插队就插队？他们也是知识分子，拉不下这脸。 “你别无理取闹。” 女人说着，轻轻啜泣起来，婆婆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以前那些我都不计较，顶多就是把孩子的病多拖几天，可这次，她差一点点就害死孩子，你还要包庇她吗？那咱俩离婚！” 女人是见识过（听过）清音医术的，对清音有种蜜汁自信，准头又走进病房：“您好，请问您是书钢卫生室的清医生吗？” “我们想请您帮我儿子用中医治疗，您方便吗？” “对，请您用中药试试。” “确定。”两口子同时说。 小两口也是果断的人，在外面已经商量好的，进来也不犹豫，“确定。” 清音敢这么痛快的答应，是因为上辈子在临床上她确实成功过好几例。 根据病人所处的症候阶段，采取针对性治疗，也能取得良好效果。 清音点头，但她敢，除了上辈子的成功经验，这辈子在书钢，两年前的半夜，她也为一个十三岁小姑娘保守治疗过，效果不错，至今没有再复发过。 “哪里不一样？” 清音一想，还真是，还记得那次帮李萍治疗的时候，她前思后想，查了很多中西医资料，还找很多老专家请教过，甚至亲自上门拜访过陈阳，当时觉得是谨慎，可现在回想，就是不自信的表现。 可现在，她居然没想到去问哪个专家的意见，自己轻轻松松就决定了。 “研究生也毕业了，接下来就是你大展宏图的时候了。” 因为还有事，清音也没多聊，没一会儿就带着孩子的病历转回书钢卫生室，半小时后开始治疗。 “右下腹痛五天，经青霉素抗炎治疗，疼痛稍有减轻，但因个人原因无法近期安排手术，故转而求诊于中医，希望中医药保守治疗。”秦解放一面说，一面在本子上记，现在的病历都是手写，他记录下来等写病历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摘抄了 清音点头，说明他梳理主诉和现病史没问题。 清音点头，说明他的查体也没问题。 清音点头，“不错，看来大家这段时间都没少看书，基本功都比较扎实，那么，综合三名同志采集到的症状、体征、病史和舌脉，诊断为什么呢？” “腹痛和肠痈诊断其实都不算错，只能说不够准确，咱们诊断的时候，一定要把所有资料综合考虑，在脑海里提炼出最符合、最贴切的病症。” 清音也不打算卖关子，“我的诊断是，医圣张仲景的水热结胸证。” “所以，我们就先用大陷胸汤打头阵，等病人腹泻之后，腹痛症状减轻，就再用大黄牡丹汤收尾！”秦解放终于找到感觉了，抢答道。 清音很欣慰，“你们进步很大。” 清音也不啰嗦，当即开处方，让药房抓药熬药，“下午我都在，有什么情况直接来诊室找我。” 果然，大陷胸汤才喂下去没多久，小孩就说肚子痛，跟阑尾炎的痛不一样，这次他说想上厕所，还在厕所拉了好几次肚子，等肚子一拉，疼痛感立马减轻大半。 于是三人更有信心了，一会儿来看一下，一会儿来问两句，倒是让小两口受宠若惊。 “哎哟，你们家是才住进来的吧，咱们卫生室别看只是个卫生室，但里头规模老大了，设备老先进，医生和护士都老好了！”旁边病床的老太太说，“尤其是清医生，最擅长疑难杂症，你们家是阑尾炎吧，这都不算啥疑难杂症，大概两三年前吧，清医生还中药保守治疗，治好了一个阑尾炎小孩呢。” “那当然，小女孩就住咱们书钢家属区，不信你们去问问，现在活蹦乱跳的，一点也没复发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小两口的心也更安了。 下午看着没什么事，清音就把病人交给三个年轻中医，自己先回家了，也该给他们锻炼锻炼。 鱼鱼听说明天要去看冯奶奶，有点高兴，又有点担忧：“妈妈，春华奶奶会不会死呀？” 鱼鱼的眼圈立马就红了，她已经知道“癌症”意味着什么，可一想到每年都给自己很多东西，还送自己很多小人书的奶奶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了，她的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下去，“妈妈，人为什么要死呀？不死可以吗？” 鱼鱼似懂非懂，这样的安慰并没起到多大作用，晚上她居然破天荒的不要一个人睡，偏要抱着小枕头去找奶奶，还要让奶奶搂着她，让奶奶千万别忙着去占位子，她不着急的，位置不好也没事，只要奶奶好好的就行。 清音和顾安在隔壁听见，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们也是凡人，也怕死，可大人的害怕跟孩子不一样，这件事会困扰孩子很久很久，会很害怕很害怕。 顾安想了想，“还是带去看看吧，可能是最后一面。” 冯春华对鱼鱼的偏爱清音是知道的，她以前就说过，自己的咖啡杯，老陶也不会欣赏，以后就留给鱼鱼做个念想。 到了冯春华的住处，花姐红着眼圈来给她们开门，“你们终于来了，春华就等你们了。” 直到走出家门，她都没想起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鱼鱼又说了什么，反正俩人情绪都非常低落。据花姐说是昨晚半夜里，忽然就不太好，她又不让送医院浑身插管子，陶英才只能给她吸氧，打了点简单的维生药物，然后等着清音和鱼鱼过来，做最后的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