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清家的姑侄俩相争不一样，当年他们房子被没收后，为了缓解城市贫民的住房问题，就给分配到各个街道，街道又分租给家庭困难、住房紧张的居民，住了这么多年大家都住出感情来了，自然是不愿归还给真正的房主。 李芳一家子夹着尾巴这么多年，也不敢真去赶人，毕竟他们那几年也是被整怕了，帽子戴够了，所以房子收不收得回来，还是一笔烂账。 众人连忙点头，倒是更同情李家姐妹俩了。 这已经是在这个年代，最真诚的姐妹情了。 因为实在无力承担监护室的高额费用，李萍已经被转到了普通病房，此时正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微弱。 李芳捏捏她的手，没反应。 倒是擦到脚底的时候，她的脚指头稍微动了几下，但李芳自己就是搞法医解剖的，这种不自主的运动并不能说明什么。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植物人状态都是一点也不会动。 “我每天下午过来，帮她清理大小便，按时翻身擦洗，孩子爸爸也忙，孩子作业没人管，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 清音叹口气，每一个普通人的生活，都不容易。 “饮食是鼻饲管吗？” 清音又问了其它各方面的情况，发现李萍也是很奇怪，她除了不会动不会睁眼不会说话，其实跟正常人简直一模一样，清音很是头大，这种“正常”让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哪怕是舌苔或者脉象或者大小便有什么不对的，她都能下手，偏偏她啥都正常。 话未说完，忽然一名护士进来，“李萍，量体温。” “李萍今天的体温是376c，麻烦登记一下。” 清音奇怪的点是，按理说李萍整天躺着一动不动，代谢率非常低，体温应该是正常里偏低才对。 护士虽然奇怪，但还是把表格递过去，清音越看眉头越紧，每天的体温都是正常里偏高，但又不至于发热的程度，而且往前翻，她自从入院后就是这个体温。 清音却皱眉，“中医有一个观点，叫做‘动则生阳，静则生阴’，李萍这么长时间不动，身体应该是阳气不足，但她的脉象和舌苔却都很正常，按理来说体温最多只能达到正常里的低温，不可能是偏高。” 李芳不懂什么阴啊阳的，但只要清音能发现一丁点不对劲，这都说明她或许找到了突破口，“你的意思是，她的身体内阳气太重？” 李芳不懂啊，但她相信清音不是随意下结论的人，她比自己还严谨。 “我先少量尝试，如果见效再加量，只是有可能吃了这个药她会拉肚子，需要及时清理。” 李芳的冷静和果断，也感染了清音，她脑海里又响起陈阳的话，不要束手束脚，想到就大胆尝试，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李芳看了看方子，其实也看不懂，但她的职业习惯，就是每一个经手的东西都必须过目，即使不懂，也要做到心中有数。 护士听说她们要给李萍喂中药，一副看傻子的眼神：“？” “就是，植物人还敢喝中药，这是嫌命长……” 有人赶紧去把管床医生和主任找来，主任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胡闹，简直胡闹！” “既然你们不信任我们的专业，那就把病人转走吧，我作为一名卫生工作者，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胡作非为！” “但你们有更好的方法吗？能让我妹妹醒过来吗？”李芳冷冷地看着他们。 “正常？对于你们来说，她只是一个病人，可对于我来说，她却是我相依为命的妹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李芳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她不是无缘无故发这么大火。 刚开始，他们确实是按时的，但后来可能是看李萍无依无靠，躺了这么久都没人来探望，就没那么上心了，后来甚至对李萍重手重脚，做日常监护的时候也是边做边骂，怪她为什么还不回家，为 那天，要不是李芳比平时早来了两个小时，她都不会知道，自己精心呵护的妹妹原来是个“拖累”。 她的丈夫，她的孩子，都不一定是真心。 “就是，我都怀疑她喝中药是假，借机讹咱们是真。” 大家一想，好像也不是。他们接触过的病人家属千千万，但像李芳这么通情达理，好沟通的，说什么都愿意配合的，确实少见。因为她自己也是医学专业出身，有极强的理论基础，每次沟通病情的时候，她甚至还能补充医生遗漏的点，就是上次发生那么严重的事，她也没揪着小护士不放，只是合理合法的表达诉求。 这种家属，说她故意讹医院，确实不像。 “好，我一力承担。”李芳抓过一张信签纸，“唰唰唰”几下，写下一张保证书，保证一切后果自负，是生是死绝对不找医院麻烦。 当然，在用药之前，必须把目前病人的所有情况清清楚楚记录下来，包括呼吸、心率、脉搏、血压各种，一旦用药后任何一项出现变化，不用说，都是中药造成的。 很快，药煮好送来，清音和李芳合力把药液喂下去，考虑到她的肠胃耐受能力，只喂了一百毫升，只有平时鼻饲量的一半。 他们就想看看，这俩人这么胡作非为，能把病人折腾到什么程度。 “主任，您看这喝下去两个小时了，也没……没事？” 主任站得腿都酸了，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口气，两个小时，他的腿是真的酸呀！ 有了台阶，主任也就不再坚持，“行，我明天还有个会，就先回去，你们知道的，开会要保持充沛的精力和蓬勃的……” 然而，主任这一夜也没休息好，这么个病人危在旦夕，他嘴上说得难听，其实心里也揪着呢。 李萍当然没恶化，不需要抢救，但也更不可能醒。 清音是知道的，李芳自然也知道，甚至她的期待值比清音还低——只要尝试，就问心无愧。 反倒是等着“上抢救”的一众大夫，心里不是滋味。第二天早上，全都变成了熊猫眼，主任没顾上开会，来病房的时候，嗯……发现大家都是熊猫眼。 在这一点上，她还是佩服他们的，虽说中医西医观点不一样，甚至很多时候难以兼容，但在面对生命的时候，他们都一样谨慎，一样努力。 “今天的量比昨天多点，质倒是差不多。”李芳天天帮忙收拾，非常清楚这种变化。 “既然知道她体内是热毒作祟，那咱们就开始有的放矢，一样的方子先喝着，再去找一味成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