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小红”清音拽了她一把,小声呵斥,“别胡说,红梅大姐的钢笔怎么可能是买的,那是孙主任送的,俩人马上就要结婚了,送支钢笔算啥。” 她们左一个“红梅大姐”右一个“孙主任”,售货员越听怎么越不对劲呢!“哎哎同志,你们说哪个红梅大姐,哪个孙主任呐?” “小花”据理力争:“人家都快结婚了没必要说谎,小红你没见红梅大姐还给孙主任送毛衣呢,就青灰色那件,我还看见她天天织呢。” 骚货柳红梅,王八蛋孙光辉,都把他们隔开这么远了居然还能联系,难怪她去年就送孙光辉的钢笔一直没见他用过,原来是转手就拿去讨好那老女人了!她就说呢,最近孙光辉怎么多了件青灰色的毛衣,爱得跟啥似的。 一直到走出书店大门,苏小曼才忍不住大笑,“好你个清音,借刀杀人是被你玩得明明白白。” 不过,往回转的时候,她们运气好,居然遇见一个卖野猪肉的,刚从山里出来,肉还热乎着,清音直接抢到一整只猪后腿。苏小曼则是不怎么在家吃饭,也不打算买回去便宜继母和弟弟。 前院的柳家,海涛和刚会走路的柳耀祖看着那一块块红通通滴油的肉,就跟卫兵似的整整齐齐排列在厨房外墙上,每天恨不得像其他孩子一样也去闻一闻。 可苍狼不是吃素的,他俩想靠近肉一步,它就龇牙咧嘴。 柳红梅把自己的福利孝敬了家里,也挺长时间没吃过好东西了,以前还有瞿建军的补贴,她的伙食不差,可自从分手后……一想到这儿,她就恨死了顾安! “寄出去了。”柳红梅悬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下,自己儿子虽然大多数时候熊,但也有柳家人的特点,工于心计,经历过她和瞿建军分手一事后长大不少,不是普通的十一岁小孩。 “嗯,我还可以确定,谁也没看见,谁都不知道。” 在他看来,写信多慢呐,打电话几分钟就能说清楚的。 “为什么?” 孙光辉长得牛高马大,浓眉大眼,又有权有势,在书城市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关键还比瞿建军年轻几岁,惦记他的黄花大闺女比惦记顾安的还多。这些烂桃花里,从单位的小干事,到红专和工农兵大学的女学生都有。 到后来,她已经妥协到只要这些小妖精不舞到跟前,她都装不知道,心想只要熬过这几年,等她靠着孙光辉的关系调到大医院,她就是卧薪尝胆也值了。 浑身的皮肤跟羊脂玉似的,白腻光滑,就这两项,哪个经过人事的男人受得了?再加上她家世还好,父母都是干部,自己又在新华书店上班,走哪儿都被人高看一眼,孙光辉就是块木头也抵不住嘛。 而这一次,就是她用孙光辉的时候。 她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海涛从小仗着是柳家的大外孙,虽然有心计,但也完美继承了柳老太的口无遮拦,忍不住也埋怨孙叔叔怎么还不来,是不是跟瞿叔叔一样不要他们了,催她快给孙叔叔打电话。 但顾家现在没什么权势,压根没什么油水,与其浪费时间搞这些,不如赶紧来把顾安抓走,能吃枪子儿最好,吃不了也得关一辈子,最好是在最艰苦的劳改农场里,没日没夜的干,让他活得比他哥猪狗不如才好! 白天更安全,她倒是想啊,可最近医院里管理严格,对没有正当理由的不能随意使用电话。偏偏科室的电话又安装在新主任办公室,钥匙主任自己捏着,柳红梅愣是钻不着空子。 她也不知道孙光辉听没听出来她的声音,更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明白,惴惴了一夜,终于熬到天亮。刚回到杏花胡同,就见清音穿着一身半新的六五式军装,又青春又靓丽,靓到她穿在外面的白大褂都是那么刺眼。 清音对上她打量的目光,也只是淡淡的撇开视线,她曾经有多欣赏柳红梅,现在就有多讨厌她。 柳红梅的情况,应该高兴不了多久了吧,如果孙光辉这个香饽饽足够香的话。人说话,说明她今天是刚下夜班,能休息一整天。 这不,正想着,就听一阵吵嚷声越来越近,越来越—— 这声音尖利得犹如一把刀子,划破杏花胡同安静的午后。清音赶紧抱着小鱼儿,出门看热闹。 为首的雪白丰腴女人正是徐玉环,以她为中心,四散开的是六七个一看就不好惹的“作战”经验丰富的中年妇女。 徐玉环指着柳红梅,“不要脸!”就是指明斗争对象。 不不是,这么野的吗?一来就使下三滥手段,问题这院里还有不少大老爷们呢! 柳老太也反应过来了,这群女人战斗力太强她不敢沾,眼珠子一转一把抱住管院一大爷的腿:“一大爷可得主持公道啊,这,这是耍流氓,是侮辱人格,要坐牢的对不对?” “咱们今儿就脱了柳红梅衣服裤子,把这破鞋送去游街!” 其他人一看架势不对,想去找其他院里的帮忙,偏偏门被看热闹的堵住,苍蝇都飞不出去。再加上柳家……算了吧,好心当驴肝肺,谁也不想当这冤大头。 顾大妈此时发挥了她女中豪杰的气势,大喝一声:“闭嘴!” 她本来就生得高壮,卯足了劲发声,实在是有种振聋发聩的效果。 “要打要骂你们自己解决,别霍霍咱们大院的。” 顾大妈本来不想管,但同为女人,她也反感动不动就扯衣服脱裤子这一套,大庭广众之下真的有点侮辱人。 “玉环,三姨也会帮你出头。” 徐玉环皱着眉头,眼神在空气中与顾大妈的对上,知道彼此都不是好惹的,也有点纠结。 “行,既然各位街坊都维护她,那我今天就让大家知道知道,你们维护的是什么人。” 柳红梅终于回过神来,一脸正气的反驳:“我没有,你们这是诽谤。” “谁知道电话里说了啥不三不四的,不就是想男人想疯了吗?” “我没有,我是有急事才给……” 赵大妈眯着眼一看,嘿,别说,这件青灰色的毛衣,她确实看见柳红梅织过,一看就是男款,当时问她给谁织的,她说是柳志强的同学,感谢人家帮过志强。 什么狗屁同学啊,原来是惦记别人的男人。 而谁也没注意到的是,瞿建军此时就站在门口不远处,将每一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他今天忽然接到个电话,让他中午来杏花胡同一趟,有热闹看。 而大院里,好戏还在继续,在细数了柳红梅一堆罪证之后,徐玉环眼珠子一转,她跟着孙光辉这么长时间也是具有丰富的斗争经验的,“行,今天看在几位大爷大妈和众街坊的面子上,咱们就不动手了,咱们走,好好去宣传宣传她的光荣事迹。” 清音知道,徐玉环肯定不会这么简单,肯定还有后手。 “她们把大字报顺着杏花胡同贴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