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里人就是不一样，就那七十岁的老太太，指甲缝都是干净的。 张瑞强哈哈笑了两声，“小清啊，你以为我跟那些文盲一样，你从医书上背几句话就能唬到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干过二十年临床，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没一万也有八千，都是先锋霉素给治好的。” 清音觉着，这人真的是无可救药了，爱信不信随他，但老太太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姚大姐又曾帮助过自己，这事她还真管定了！ “汇报啥啊汇报，我自己就能治，你不会是连这么简单的急性肠胃炎都不会治疗吧？” 大家看过去，就见一名穿着脏兮兮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鼻头又红又肿，还打了个嗝，瞬间酒气弥漫整个办公室。 陶英才眯着眼，也不知道是酒没醒还是瞌睡没醒，“什么带教，我不要狗屁的实习生，我自己就能看病。” “笑，笑什么笑，刚才你们说谁是急性肠胃炎，我看看。” 清音也不想跟陶英才接触，反正这事她待会儿要亲自跟主任说，也就没跟过去。谁知几分钟后，陶英才醉醺醺地回来，“哪，哪个王八蛋诊断急性肠胃炎，给老子滚出来，这明明是急性胆囊炎！” 王八蛋张瑞强后槽牙痒痒，“陶医生您这话什么意思？” 众人一愣，才想起墨菲征，这是王主任查房时讲过的，教科书上也是划重点的名词解释，忙都去病床前确认。 “那这肯定就是急性胆囊炎，张瑞强果然说错了。” 陶英才却仿佛不知道别人在说他，一步一摇的回自己的专用办公室，“老王回来别忘跟他说啊，医死了我可不负责。” 王主任一听居然收进来这么严重的病人，连忙赶过去查看，诊断结果果然是胆囊炎，清音嗓子眼那口气终于放下。 果然，王主任下了医嘱，先保守治疗，用上抗炎、支持和纠正电解质的治法后，老太太没有再哼哼疼了，下班清音就直接走人。 “回来了？” “你怎么……” 清音跟着他进了顾家院子，顾大妈正在剥毛豆，准备炒个毛豆米吃，可惜今天没肉，顾安回来得真不是时候。 这个季节，正适合吃西瓜！ 西瓜还能放两天，绿豆汤却是要当天喝才新鲜。 “那就喝绿豆汤吧。”老人家一片苦心，放坏了不知道要心疼多久。 “小西村买的。” 顾安轻咳一声，没回答。 她不傻，她知道顾安应该是在外面干点啥，不是表面看起来的这么不靠谱，可她不敢问，问了孩子不说还反感，她只能愁在心里。 “上次我们吃饭的那家小饭馆，山叔和山婶，你还记得吗？” “他们的儿子，山哥，跟我哥是一个小队里的战友，都牺牲了。” “他们说不要查了，查不出来，可我不信，我哥不会骗我，更不会是叛徒。” 这是他第二次说需要她的帮助。 就他俩现在这样，结了婚却不在一起生活，顾安经常消失，作为新婚妻子的她却无动于衷，有心人一定会注意到，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的。背后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人说闲话嚼舌根了，只是没说到他们跟前而已。 清音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两秒钟后简直哭笑不得，怎么着，俩人不住一起我离婚的时候名声就会好一些？这都哪门子歪理邪说。 “好。” 顾大妈也不知道儿子傻乐个啥，反正晚饭后他居然跟音音一起走，关键是走的时候还带走几件换洗衣物！高兴傻了！ 然而，清音屋里，俩人却是在划分楚河汉界。清音睡靠窗那一面，因为她睡得早；顾安睡外面，俩人中间还挂了一道布帘子，白天拉开不遮挡光线，晚上睡觉再拉上就行，反正大炕非常宽，就是睡四个人都绰绰有余。 顾安心说老子哪天没洗脚？ 老子除了喝醉酒那天，什么时候不刷牙？ 顾安出门刷牙洗脸去了，只留小白在屋里咕咕咕，似乎是在回应清音的话。 “咕咕咕——” “咕咕咕——” 这个季节，年轻人洗漱都在院里，水井旁边，直接弯着腰解决，看见顾安拿着脸盆毛巾从清音房里出来的一瞬间，世界安静了。 顾安直接挡他跟前，“怎么，大学生找我有事？” 顾安好像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摇水，洗漱，泼水，一气呵成，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唉，话说这刘胖子欺男霸女这么多年都安然无恙，怎么抓清音没抓成反倒把自己弄进去了？ 可清音不像是能找到公安出动的人，她应该还没这个能力，应该只是刘胖子运气不好，正好撞枪口上吧。 “小心柳志强。” 顾安自顾自的把自己衣服整理好，盘腿坐到炕上，“这个人心思不正，对他留个心眼。” “你就别问了，反正离他远点。”大家都说他是杏花胡同飞出的金凤凰，毕竟老柳家那样的条件能出一个工农兵大学生真的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现在在研发科也混得风生水起，将来肯定前途无量云云。 整个杏花胡同，顾安是唯一不喜欢这位“大学生”的人，就连他哥活着的时候也问过他为什么，那时候他说不上来具体的原因。 顾安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心里也安定不少，其实他说要搬过来，并非想趁人之危，而是刚子那边查到，黑子已经吐口，是有人给他三十块钱举报清音的，而那个人，就是柳志强一直以来的狗腿子。 所以当她提出自己可以过来打掩护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这种感觉就像上辈子刚上临床那两年，自己独立管病人的时候，吃饭睡觉都在想那个病人用了药后会不会缓解，什么时候能恢复，会不会复发……按理来说也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出院也就相忘于江湖了，可清音因为太挂念，有时候在街上或者等电梯的时候遇到，还会多看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