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似是在思索: 话音未落, 便被方才那位态度还算和善的长胡子考官打断。 于翰林的眼睛长在头顶上, 总觉得穷乡僻壤出刁民,山野村夫不能教化,夏虫不可语冰,因此非常反对朝廷出钱在乡间办学堂, 认为那些人学不好,若强行教导, 只会亵渎曲解他的书本,变得更加得理不饶人。 “这位小友,传承二字何其重,有你们这些才华横溢的后辈便够了,于坊间白丁何干。” “老夫虽不知你姓甚名谁,但见你今日坐在这,便斗胆猜测,你一定不会是个在山野乡间长大的孩子,故而你大约不知。” “还记得那是四十几年前,老夫也曾像你一样,为了昭庆皇帝的一道旨意,踌躇满志,满腔热血。可当老夫真的去到了那里,方才发觉什么是人各有志,什么是朽木不可雕——孩子啊,你以为那些乡野之人会乖乖听从你的教诲么?不,你想错了,他们压根就不愿听,也压根就不想再读书,他们是一群懒惰愚蠢的人,于他们而言,你每日教他们识一个字,还不如给他们发一只鸡来得更实在,他们之中出不了圣贤,任你如何呕心沥血,也是白费心机。” 今天也是同样。于翰林的这番话,令在场之人纷纷想起昭庆皇帝的那一纸诏书,那诏书令长澹停滞了近五年的时间,更曾数次掀起叛乱。 然而,就在大家认为葛宁也会被于翰林说服,并像前面几位考生那样悻悻坐下的时候,葛宁却只是沉默着把头垂得更低 ,但没有坐下。 接下来,面对于翰林的步步紧逼,葛宁脸红得快滴血,却是字字清晰,半步也不肯再退,想是忽然被于翰林踩到了痛处,就算恐惧人多,也非要与之争个高低。 于翰林闻言便道:“那章家也不是寻常人家,你既被他家收养,便不能再与那些庶民相比较。” “敢问大人,难道寒窗苦读是苦,耕种纺织便不是苦?你我平素为解书中圣贤意,深夜钻研是苦,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夫春耕秋收,面朝黄土也是苦。他们也是一群勤快可爱的人,他们不是吃不了苦,而是不明白为何要吃读书这种苦。” 葛宁这才抬起头,脸仍是红的。 “诚然,古往今来,能真把书读出名堂的天才很少,大多是些庸庸之辈,可难道这些庸庸之辈便不配读书了么?他们要读书,他们读书是为了知对错,懂是非,辩善恶,他们之所以学不好,是因他们开蒙太晚,见得太少,正如学生初到章家时,那章家小公子已是熟读四书,而学生却尚不识字,只得比他更加勤奋的学习,才能勉强跟上。” 葛宁听罢就摇头,只恭敬道:“非也,大人实在谬赞,也实在曲解学生了。” “至于长澹而言——大人,您方才说学生天资好,可学生原本也不过一流民,若非有章家给的机缘,学生今日便不能站在这里,同您来往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