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今夜约莫是有雨, 落到西边的半个太阳被厚厚的云层掩住, 空气中充斥着沉闷潮湿的味道。 有两伙儿人打起来了。 会试在长澹是大事，连京军都会来，以前的贡院门口从没出现过像此刻这样声势浩大的争吵。李熙也是头回碰见这种事, 好奇心作祟下，便掀开帘子往外看。 由于被抓着衣领的书生是面向贡院大门的，李熙看不清他的脸, 只能看到他结实宽阔的后背。 围在他们身边凑热闹的也不少, 李熙沉默看了半晌，沉声问裴怀恩, 说：“那边是谁在闹，没人管么？京兆尹在哪里？衙门的人在哪里？最不济京军呢？京军这几日不是调了人来守贡院么？那姚元靳到底是干什么吃的，竟放任他们几个书生在大街上公然斗殴。” “大家估计是觉得会试结束了，便都回去了，谁能想到这时还能闹起来。” “也是巧了，那边那个穿蓝色衣裳的我认识，是吏部侍郎家的，去年才弱冠，肚子里墨水挺多的。” 李熙微微蹙眉，在脑子里反复回忆，而后忽然露出恍然的神色，怔道：“年纪像，样貌也像，莫非是最近风头正盛，连老师都在夸的那个章云礼？” “可是这也不对啊。”李熙自言自语地道，“听老师说，这章云礼合该是脾气温和，才高八斗，又最懂礼数的，几乎从不与人在外起争执。” “正是他，他就是章云礼。”听见李熙这么说，裴怀恩跳下车架，大步绕到了马车旁边，偏头对坐在车内的李熙道，“好阿熙，我猜你还不知道，这章云礼确实有才气，他从前写的那些诗词文章，我也翻看过，有些连我都甘拜下风，可若说他脾气温和，最懂礼数嘛，我看他是只在自己能用得到的人面前懂礼数，实际心胸狭隘得很，是个很不好惹的。” “那被他揪着衣领的又是谁？也是此次会试的考生吗？”李熙又问。 “好像也是个考生，但不记得叫什么。”良久，裴怀恩方才犹豫道，“我似乎在贡院里见过他，他长得高大，在一众考生中显得很魁梧，又总低着头走路，因此有印象。” 正说着话呢，那边打得更厉害了，李熙攥紧帘子，只见那章云礼一拳砸过去，将身前比他还高了大半个头的人打得趔趄，而那大高个竟也不反抗，只管默不作声的任章云礼打他，把后背绷得紧紧的，极力忍耐着。 - 不消片刻，裴怀恩人未至，声先到，把被大家围在最里面的章云礼吓了一跳，连本能握紧的拳头都松开了。 但章云礼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他见来人是裴怀恩，很快就反应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站直了身子。 尤其是裴怀恩的名声也很大，这章云礼就算是考虑到自己考过了之后，未来有可能和裴怀恩一同入朝为官，也不会对裴怀恩太放肆。 “容兄，你快来看，我真是造了孽！” “……竖子阴险，害我多年寒窗尽付东流，竟敢偷换我的会试卷，使我还要再等下一个三年！” 哦，原来是卷子被换了，那就怪不得章云礼这么生气了，毕竟这个章云礼年少成名，却一直没有正儿八经的科考过，是在去年才被章家长辈说服，屈尊进考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