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怒道:“看什么,看不起我么?我是你们村长,你们不知道我多厉害么?赶紧追去呀!”
想追李伴峰可没那么容易,李伴峰不走村道。
他翻院墙,上房顶,进厨房,钻被窝。
一名姑娘喊道:“他是真钻被窝,我刚才在自己被窝里看见他了。”
阿依勃然大怒,拿来炸药包,要把人家姑娘的被窝给炸了。
阿芸拦住阿依:“炸人家被窝做什么?赶紧追李七去。”
李七一路跑出村子,跑到了两座大山之间的夹缝——一条山谷之中。
山谷里也住着不少人,他们的气色看着可比刚才那些人差了不少。
有身形伛偻的老者,有皱纹深陷的中年人,还有不少眼神空洞的少年郎。
身后追兵越来越多,李伴峰害得村长媳妇儿被炸,这事儿让村长十分愤怒,村里所有能打的,都追了过来。
李伴峰在山谷里狂奔片刻,看到了一个瘦高的男人正在朝他张望。
这男人身形又细又长,脑袋也又细又长,看着有几分面熟。
“你是,锥子?”
“李局,跟我来!”这男人正是锥子,他拉住李伴峰,进了胡同,穿了三条巷子,进了一座小院,带李伴峰进了屋,关上了房门。
喘息片刻,锥子对李伴峰道:“李局,你怎么来这了?”
李伴峰皱眉道:“我来这找你,你怎么来这了?”
锥子低下头道:“我给暗星局丢人了。”
李伴峰摇头道:“先别说暗星局,就说你自己,你为什么来这?”
“李局,我挺累的,”锥子卷了支烟,给李伴峰也卷了一颗,“这没有现成的烟,将就抽这个吧。”
李伴峰倒也没嫌弃,点着了,边抽边问:“说说看,到底怎么累了?”
“我今年四十一了,没结婚,今年刚提了分队长,收入还行,日子也挺不错,本来就打算这么过一辈子了,
可家里人看不起我,说我日子过的没奔头,让我结婚,让我娶媳妇生孩子,
我一开始不搭理他们,可实在架不住他们在耳边天天念叨,想着自己年纪也确实大了,也真就想找个媳妇儿过日子,
我去相亲,也找了个对象,我什么都不挑,可人家姑娘有要求,人家让我买房,我买了,买完房得装修,我装了,
房子的事情弄完了,我得去见老丈人,见就见了,关键不是见他一个,得见她一大家子,
李局,您知道我平时不爱见人,那么多人面前,我说话都哆嗦,对象跟我说,她把她爸妈接过来了,要跟我一块住着,
李局,我一个人住了半辈子了,我不能和他们一家一块住着,我真不能,
我说不答应,对象根本不管我,直接把他爹妈接过来了,我跟他说能不能给我点时间,对象跟我寻死觅活,说我没良心,不爱她,
我盼着出外勤,我盼着值夜班,我就想躲着家里远点,那天我在美容院门口值班,我看见了几个姑娘,
我不是看她们多漂亮,而是她们告诉我,有个地方能把这事儿躲过去,
李局,你骂我没出息也好,你骂我废物也行,我是真害怕了,我就躲在这了。”
李伴峰道:“你打算躲一辈子?”
“没有,”锥子摇摇头,“我就打算躲半个月,我跟他们签了契约,过了半个月,我就回去。”
李伴峰叹了口气,他能理解锥子,锥子当前的状况确实很难面对。
但眼下不是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李伴峰得先弄清楚葫芦村的构造。
“这个峡谷也属于葫芦村么?”
“前边那片地界,还有这两座山,还有后边一片地界,都是葫芦村的。”
说话间锥子在地上画出来一个葫芦。
刚才李伴峰所在的地方,叫葫芦头,现在所处的峡谷,叫葫芦腰,两边的大山,叫葫芦山,葫芦腰后边,叫葫芦肚子。
“李局,在葫芦村,签了契约,但没答应留在葫芦村的人,都住在葫芦腰,包括我在内,我们都属于不被信任的人,
契约到期,同意留在葫芦村的人,都住在葫芦肚子,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才算真正的葫芦村人,在葫芦肚子的日子,也被叫做修行。”
“修行?”李伴峰一怔,“他们什么道门?”
“我也不知道什么道门,反正他们就管这个叫修行。”
“葫芦头住的是什么人?”
“葫芦头住着两种人,一种是不肯签契约的,需要被严格监控,另一种是修行有成的,他们体格都变好了,人也变得俊俏了,就可以去葫芦头生活了。”
他这个道门厉害,还能让人变得俊俏。
墙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村长阿依带人追来了。
锥子告诉李伴峰:“李局,你藏在衣柜里不要动,我去外边看看状况。”
李伴峰进了衣柜,锥子拿出一把锁头,把衣柜锁了:“李局,您放心,有这把锁,他们谁也打不开衣柜,
这把锁是暗能量载体,他们的大部分暗能力都能被这把锁克制,李局,您放心藏着就是。”
锥子来到院子,看了看四下找人的阿依,露出了一脸真诚的笑容。
阿依走到近前道:“办妥了?”
锥子点点头道:“妥了!”
“行,算你一功,你要不用等契约到期了,明天直接搬去葫芦肚子吧。”
锥子连连道谢:“谢谢村长。”
一群人进了屋子,锥子小心翼翼打开了衣柜:“李局,你别生气,有事儿咱们好好商量,村长人也不错……”
轰隆!
衣柜炸了。
李伴峰走了,临走的时候,把炸药的弦子,接在了衣柜门上。
锥子满脸焦糊,回身对村长说:“阿依姐,他刚才真的在,我亲自把他送进去的,锁头也是我锁上的,我不知道他哪来的炸药,我这是没有炸药的……”
阿依擦了擦脸上的黑灰,倒没怪罪锥子:“能看出来,你是上了心的,该赏还得赏,你明天搬去葫芦肚子,我说话算话!”
锥子高兴坏了,虽说受了伤,可他忘了疼,只是他真想不明白,李七怎么知道自己被出卖了。
此刻的李伴峰,正在葫芦山上狂奔。
“想困住我?锥子,你太嫩了,李局是李七,这事儿只有你知道,
从他们知道我叫李七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个王八羔子把我卖了!”
在山上跑了整整半天,阿依拿着铜锣,边敲边喊:“李七,下来吃饭了,吃饭的时候不打仗!”
李伴峰从乱草坑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炸药包。
这个炸药包是阿芸准备用来炸李七的,也被李七给抢走了。
阿依在地上铺了块席子,放下三荤两素,五菜一汤,拿了两个馒头,递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坐在地上,拿起筷子吃东西。
阿依笑道:“不怕我下毒么?”
李伴峰笑着回应:“你毒的死我么?”
阿依很不服气:“我毒药下的少,要不然中午那顿就能毒死你!”
李伴峰懒得和他拌嘴,他正吃着鸡腿,忽见一个男子,拉着一车泥土,从两人身边经过。
“这不是你媳妇么?”李伴峰看着拉车的男子,喊道,“村长媳妇儿,村长和我一块吃饭,你不生气么?”
男子回过头,哼了一声:“她又不是跟狐狸精一块吃饭,我生什么气?”
阿芸带着食盒,叫住了男子:“来,咱们一块吃饭。”
阿依不高兴了,冲着阿芸喊道:“狐狸精,你别勾引我媳妇儿!”
李伴峰连声冷笑:“你不用跟我来这套,你以为我乱套了,你以为我疯了?我相当清醒,我上床认识媳妇儿,我下床认识鞋!”
他就快发病了。
这不是别人逼他发病,是他自己的病灶不受控制。
他的精神疾病仿佛来到了故乡,仿佛离开囚笼的鸟儿,在李伴峰的脑海里不停的歌唱。
阿依问李伴峰:“你有媳妇儿么?”
“有!”李伴峰挺起胸脯,神情非常的骄傲。
“她对你好么?”
“好!”
“你媳妇儿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还来我这?”
李伴峰仔细想了想:“这事儿和我媳妇有相干么?我只是来这转转,现在觉得这里不太适合我,我就想走了,事情就这么简单。”
两人沉默了片刻,饭也快吃完了。
阿依突然问道:“你受过苦么?”
李伴峰思索了片刻:“受过不少。”
“这就奇怪了,受过苦的人,来了我这儿都不想走。”
李伴峰很诚恳的说道:“人和人终究不一样,受的苦也不一样,有人吃的是黄连的苦,就喜欢来你这吃点甜玉米,
我吃的那是龙胆草的苦,吃甜玉米没用,得找地方吃甘蔗去,既然都是苦命人,你又何必为难我?就让我走吧。”
说酸道苦,连着言之凿凿,李伴峰感觉阿依应该着道了。
阿依低着头,想了一小会,抬头道:“你是不是觉得这地方太疯了。”
李伴峰是点头道:“是有点疯。”
“你觉得疯了不好么?”
“疯了,倒也不是不好,只是对我来说不太合适,我是不疯的……”
阿依的脸色突然变得冰冷:“这么说来,你是看不起疯子?”
李伴峰摇摇头道:“那倒是没有,只是人各有志……”
阿依起身道:“你本来就是个疯子,凭什么看不起疯子?”
李伴峰也生气了:“我去医院看过,医生说我没疯!”
“今天让你知道知道疯子的厉害!”阿依咬牙道,“所有人都给我下山!我要动真格的了!”
阿芸吓坏了:“走!赶紧下山!”
阿木喊道:“我刚砍得的柴火,还没拿。”
阿依她媳妇儿拖着车子喊道:“别管柴火了,快点走。”
李伴峰收拾好东西道:“车子也不要了,咱们赶紧走吧!”
“你别走!”阿依拦住了李伴峰,直到山上人都走光了,阿依动技法了。
阿依青筋暴起,面色狰狞,冲着李伴峰厉声喊道:“疯修技!山崩地裂!”
什么疯修技?
什么山崩……
轰隆~
李伴峰脚下的山路裂开了。
半山之上的泥土石头纷纷滚轮了下来,在李伴峰周围不断炸裂。
李伴峰用乘风驾云之技,腾空而起,低头望去,却见整片山势,顺着他脚下的那条山路,在不断的崩裂。
真就山崩了?
怎么会有这么强悍的技法?
她刚才说疯修,居然还有这样的道门?
关键这个道门的技法影响的不是心智,居然是现实?
李伴峰正在错愕之间,忽听阿依再次喊道:“疯修技,银河九天!”
这又是啥?
她说银河,李伴峰本能的抬头看了看。
天上有几块白云,汇聚在一起成了乌云。
一道闪电过后,乌云在天空中改变形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水盆。
水盆缓缓倾斜,把满满一盆水,倒了出来。
水流如同大河奔涌,冲在了李伴峰身上。
李伴峰在水流之中支撑了一会,一开始还勉强撑得住,可水流越发湍急,李伴峰很快失去了重心,在半空中打了几个转,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从天上召唤了一条河……
这是技法能做到的事情?
阿依走到李伴峰面前,红着眼睛,怒道:“愚修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欺负老实人么?”
她知道我是愚修?
她识破愚修技了?
阿依咬牙切齿道:“我让你猖狂,我今天让你看看,谁是天下第一道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