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车开近才看清这两个人,男人是我们家属院另一个楼的,叫什么名字我没记住。我对他家印象很深,因为他妻子瘫痪在床,家里很困难。他旁边女孩是他的女儿,叫文诚,是软软的同学。我记得顾顺之说过,文诚爸爸下岗了,他们家人日子不好过,他还送过米面油帮衬一下。现在,文诚和她爸爸在后半夜的路上打车做什么?我把车在他们旁边停下,他们直接拉开后座的门。男人坐在我后面,文诚坐在我斜后方。“去哪里?”我问他们。“去东岗区肖家村。”这是个很偏远的地方,东岗区虽然是奉阳的区,但大多数是农村,那里道路不好走,连路灯都没有。我没有说话,直接扣下打表器,把车往那个方向开。我平时回家时间很短,大部分在晚上,他们应该很少看过我,再加上车里光线昏暗,他们应该认不出我。至少,我是这么想的。我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观察他们。文诚把头扭向窗外,男人把黑色的布袋放在腿上,手紧紧地抓住袋子。再开一会儿,就会开出城区,开到郊区无灯马路。我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早已经摸到放在座位下面的匕首,警惕着他们。我不能表现出刻意观察他们,只能开一会儿扫眼后视镜。再次抬眼,从后视镜里对上黑漆漆的眼睛。文诚通过后视镜直直盯着我。她的注视给我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们眼神只有一瞬相交,我便移开目光继续看路。“何阿姨。”文诚叫了一声,她推着旁边的男人,“爸,给咱们开车的是何阿姨,我同学的妈妈。”男人声音有些暗哑,“这么巧。”“爸,我们别去肖家村了,我们回家吧。”文诚拉着男人的胳膊,“回家吧,妈还在家等我们。”“咱们得去要钱讨债,去,得去。”文诚:“何阿姨,我记得思周和我说过,你是警察,这欠债不还的事,你管不管?”我看向后视镜,正好男人也抬头,我们目光通过后视镜交汇。“我只管刑事案件,欠钱属于民事,我管不了。”我视线从后视镜移开,但依然感觉到男人通过后视镜在注视着我。他在审视,在权衡。车已经完全开入市郊,黑暗将我们彻底包裹,除了车灯,及车灯前的飞蝇,这世间仿佛只剩我们三个人。片刻沉默后,男人开口,“要不,今天我们先别去了,太晚了,回家也行。思周妈妈,帮我们开回去吧。”我应了声好,掉头往回开,车开到家属院大门口,男人上身后仰,手伸进裤兜里掏钱,我说,“不用了,大家都是邻居,免费。”男人怔住片刻,手从兜里抽出,说了声“谢谢”直接下车。我盯着他们走进家属院大门,走到对面的公用电话亭,插入IC卡往局里打电话。“我应该找到出租车司机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了。”我看着大华化工厂家属院黑洞洞的楼房说。张朝阳他们很快赶到,我对他们说,“我只是怀疑,我们进去后不要弄出太大动静,悄悄带走他回去调查。”我们几个人持枪走进家属院,我带他们来到文诚家门口,还没进去,便听见里面传来呜呜的声音。我和张朝阳交换个眼神,用力敲门,“文诚爸爸,你东西落在我车里了,开开门。”我们听见屋里的脚步声,很厚重,缓缓走向我们。我已经把枪举到胸口,屏住呼吸。随着门缓缓推开,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迅速举枪对准开门人。男人脸上和灰白色汗衫全是血,滴滴答答顺着他的脸颊往出流,他手握着一把菜刀,上面也流着血。男人表情平静到麻木,看到我们,手中的菜刀脱落,摔在地上。“不许动!”张朝阳摁住男人,直接用手铐把他扣住。我走进房间,看到被黄色麻绳捆住,歪倒在沙发上的文诚,她口中塞着毛巾,呜呜声应该是她发出的。她脸上全是水光,不知道是泪还是汗,我连忙把她毛巾拿下来,帮她解绳子。“何阿姨,快!快去救我妈!”她说话时,祝峰已经推开紧闭的卧室门,后退一步没有直接进去。我来到门口,更浓烈的血腥味扑来。一个女人躺在床上,若是没有她脖颈横切的大口子,鲜血殷透几乎大半个蓝白格子的被子,我以为她在睡觉。我走过去,探下女人鼻息,她已经彻底断气。他家没有电话,我只好回家给局里打电话。顾顺之悄声问我发生什么事,我很疲惫,一句话也不想说,微微摇头,离开家。鸣叫的警车把寂静早已入睡的家属院搅醒,楼里面的灯,一户户亮起来,更有些人,打开房门,出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把男人带走时,我感觉到他们的愤怒。他们不是对男人感到愤怒,而是对我们感到愤怒。男人快要被我们带出家属院时,一群人围了过来,挡住路,为首的是娟姐,我认识她,她指着男人喊,“何其泽,你为什么抓文海!”“他涉嫌杀害妻子。”文海冷笑,“是她主动要死的,我只是动手帮她而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