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南正埋伏在江氏奴周围。 牛阿大卖了阿赊五个人,还剩三个在这里。 她记得那主事人生得矮小,又黑,邪气的眼睛像苍蝇般嗡嗡乱转,似乎什么都啃咬一口才甘心。 挽南原本可以不来的。 但她不放心。 牛阿大死了,还有一个牛阿二。 拖着三副破烂的躯体,他们吃饭都成问题。 如果有阿赊这个乞丐窝,起码能暂时养养伤,并且会有足够的实力解决牛阿二。 挽南没有想错,甚至和阿赊的想法不谋而合。 直到不远处传来薛宝崩溃的惨叫,所有未来都被打破。 顾不得阿赊,挽南蓦地跳下藏匿的大树,提心吊胆地跑向声音的来处。 拐过两个弯,她看到被按倒在地的薛宝,以及牛阿大残缺的手掌里,一把杀人的烂锄头。 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挽南跳跃着扑倒牛阿大高高举起的手。 牛阿大被她扑倒,烂锄头也换了人掌握。 对上挽南狠厉的眼睛,牛阿大发出嗬嗬的怪笑。 他指着地上已经死透的老乞丐,充血的眼里都是大仇得报的畅快。 挽南看到了老乞丐的尸体。 竹竿插在心脏,他瞪大的双眼似乎要暴裂。 心脏蔓延起一阵抽痛,挽南颤着手。 用尽所有力气举起烂锄头,她看到牛阿大的脖子断开一半。 牛阿大的笑停下了,僵在脸上,此刻诡异地永恒。 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干什么,挽南跌坐在地上。 心在剧烈躁动,太阳穴突突地发颤。 两具尸体将她和薛宝包围,他们是半个死人。 薛宝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所有,最终疯狂地动起来。 他爬向老乞丐,不同的性别和年岁,和大姨一样不甘的死法。 “阿、阿爷?”薛宝去拍老乞丐,声里带着哭腔:“阿爷?阿爷!?!” “妹妹!妹妹你快看看阿爷!”久喊不动,薛宝伸手扯挽南,求无用的救。 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挽南的眼睛聚焦到地上,老乞丐的断指血淋淋。 发凉的手重新拿起烂锄头,挽南扑到牛阿大身上。 烂锄头从牛阿大的脸挖到心脏,一下又一下,翻飞的碎肉和血浆喷涌。 挽南已经魔怔,她像在翻地或者剁草。 只要一个稀巴烂的结果。 循着薛宝叫声跑来的不止挽南。 写字摊的摊主在七拐八拐中出现,身后还有他的三个师弟。 他们带着火把,寒意从心底发散。 不认识路的他们来得太晚,眼睁睁迎来一幅人间受难图。 —— 清晨,天微微亮。 “真晦气!还不快滚!”守城的兵丁换了两个,态度一样的不伦不类。 “这就走!这就走!”写字摊的摊主讪笑着后退,粗布短打下的手拉走板车。 板车是他们师兄弟四人凑钱租的。 上头的草席裹了具尸体,尸体旁边坐了两个娃娃,神情和目光同样呆滞恍惚。 刚出了城,摊主就感觉身后一轻。 一回头,两个半大的娃娃埋头推车,乱糟糟的头顶诉满昨夜的情绪。 心中叹了口气,摊主加快速度。 半个时辰后,三人来到最终目的地——一处向阳的山坡。 拉着薛宝对摊主磕了三个头,在石子乱横的土路上,这是兄妹俩第二次。 两只脏手再次紧紧攥着,眼泪滑过酸涩的鼻尖,又埋进土里。 摊主走了,尸体留下,孩子留下。 在挽南和薛宝长跪不起的背脊里。 他读懂二人对他上山埋葬的婉拒。 板车声越走越远,挽南和薛宝才慢慢搀扶着起身。 身上哪里都疼,由内而外,自上而下。 拖着老乞丐的草席往上爬,兄妹俩憋着一股劲,像牛一样蓄势待发。 这是最后一程,他们一起走。 风轻飘飘地吹过来,热汗变成冷意,兄妹俩同时打了个寒颤。 沉默着把尸体拖到大石头旁边靠着,挽南和薛宝开始挖坑。 太阳再次出来了,依旧红彤彤。 他们一左一右坐在老乞丐身边,看天地,却不见众生。 把尸体推到坑里,再埋上。 挽南和薛宝跪在土堆旁边。 石头硌得膝盖疼,老乞丐的尸体,硌得心窝疼。 —— 陈三愿浑身发软,心却慌。 冷汗连连在梦里,心有余悸在梦外。 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他不知道。 他应该知道! “哥、哥。”蹒跚学步的满满爬上床,口水糊了自己的脖子:“玩、玩。” 陈三愿猛地坐起来,口中喘着粗气。 未关的小窗送来一阵风,他惊觉后背已经汗湿。 满满以为他愿意和自己玩,扭着身子下了床,拉着陈三愿就往门外去。 家里没有人,家门外吵吵嚷嚷。 陈三愿抱着满满走向大门,他的父母和栀婆,此刻都在那里。 他们在看门外。 陈三愿抱着满满也在看门外。 待看清的一瞬间,他脚一软,和满满一起跌在地上。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陈楼渡和唐泠被他们吓了一跳,连忙转身把人拉起来。 陈楼渡怀里的满满瘪着嘴要哭不哭。 陈三愿看着门外跪着的挽南和薛宝。 三人面面相觑,要哭不哭,要死难死。 “我跟你走。”挽南避开陈三愿眼里的错愕,栀婆装满她的眼。 “妹妹?”薛宝的眼里扬起错愕,他抓着挽南的手蓦然发紧,心也短促无法呼吸。 挽南没理他,松了手砰砰砰磕在陈家的石梯上,脑门伤上加伤。 “我对不住您!也对不住阿粟姨!”挽南趴在地上不肯起来,泪水和血液混和哭声:“我只求薛宝不死不伤,安稳活到十六。” 薛宝僵在原地,喉咙被淤泥堵住。 半晌,在挽南的卑微乞求里,薛宝砰砰砰磕起头。 他和挽南一样,他垂下不值钱的脊梁:“求求老爷和唐娘子!薛宝什么都能做!求求老爷和唐娘子!薛宝什么都能做!” 栀婆没有动,身后是陈楼渡和唐泠一家,身前是挽南和薛宝。 她在中间,哪头都可以选,哪头都不能选。 陈楼渡和唐泠对视一眼,迟疑不自觉萦绕眉间。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越来越多。 挽南和薛宝是逼上梁山的做法。 他们不是在求栀婆,而是在逼陈家就范。 “求求爹娘。”陈三愿跪着拦住唐泠要上前的脚步。 “你!”唐泠被陈三愿的举动惊住:“你们认识?” “求求爹娘。”陈三愿磕在地上,和挽南薛宝一样匍匐不起。 唐泠再迈不出下一步拒绝。 “阿泠,让孩子进来。”半晌,陈楼渡开了口,终是接纳。 在陈楼渡和唐泠的一声轻叹里。 门内门外,郎君和乞丐。 三滴泪不约而同地落下。 弯曲佝偻的身影像虾米。 疼在心窝子里。喜欢匹马戍梁州之挽南传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匹马戍梁州之挽南传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