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蘸饱浓稠的墨,黑得连星星也寻不见,独独一轮惨白,孤零零挂在夜空上。 佣人来迎傅羡书,恭敬地讲:“先生,白小姐来了。” 白玉珊眼儿行媚,笑问:“怎么黑着张脸,谁惹你生气啦?” “不会又是那位孟四小姐罢?” 他推开她,兀自脱掉西服外套。不慎,口袋里骨碌碌滚出个银灰se天鹅绒的圆形小盒来。 傅羡书瞥了一眼,心生厌烦,随意说道:“拿着罢。” “戴着紧了些,我晓得,不是送我的。”她挨着傅羡书的胳膊,说罢这句话,又躺到他怀里去,肘弯轻轻碰触他的腹下,“nv人呀,总是这么傻。你送四小姐钻戒,如今落在我手上,我也有法子骗自己,在你心里头,我是要b她强的……可我要是真b她强,你又怎会想着送她戒指呢?” “我不介意的。”白玉珊忙着辩解,似在看他,又似不在看他,笑得发媚,媚里又透出些悲,“没有名分也可以……你知道,这些东西,我从不向你求。我能有今日,本就离不开你,我的身子,我的命,都是傅老板的……” 白玉珊也坐起来陪他喝,酒很烈很烈,好在她酒量不错,不至于醉,眼前独有些发晕。傅羡书俊美儒雅的侧脸在她眼睛里晃呀晃,是模糊的、虚幻的…… 等坐在车上,消了消心头火气,傅羡书才晓得孟婉秀在耍醋劲儿。 傅羡书若真要娶姨太太,孟婉秀纵使委屈,也必不会反对,只她要真不反对,那他还图什么? 傅老板真要料理起风流债来,也是个铁腕子,手起刀落,绝不拖泥带水。 白玉珊宁愿自己是醉了,徐徐呵出一口气,“傅老板出手可真阔绰,外滩无人不要羡慕我了。” 白玉珊胳膊搭在沙发上,杵着腮,便又开始一杯酒接一杯酒地喝。 傅羡书喜欢她什么?白玉珊以为可笑。他哪里喜欢过她? 傅羡书换了套崭新的长衫,很快离开了这里。门关上的声音很重,白玉珊的心惊了一跳。 白玉珊又愣了一会儿,想起傅羡书最后对她说得话,伤心尽处,又忽地扯出来一个笑容。 孟婉秀本应见着傅羡书就要走的,傅公馆讲要她陪着老太太去霞飞路买东西,来了只见傅羡书的车,才知自己又被他戏弄。 他问:“不跑了?” “不要怎样,傅先生想同傅太太约会。” “我不ai见你,要回去了。” 那刚停下的车夫眼见不妙,拉起车便跑远了。 “想看电影,还是想听评弹?” 孟婉秀拧不过傅羡书,同他去书场听了回《珍珠塔》,等出了书场,傅羡书吩咐司机回麦琪路的公寓。 傅羡书说:“孟四,你别磨折我了。要怎样你才满意?” “何人讲你是陪睡的?” 他不知该从哪个旧账开始跟孟婉秀解释,沉默了一阵儿,抬手将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去,低低讲:“孟四,我就是想你。” 傅羡书说:“你不愿跟我,那送你回梅泉里,回孟家。” 她别开头就走,正低头揩眼泪,忽然听傅羡书从极大的恐惧中厉喝了声:“孟四!” 孟婉秀弓着腰,几乎被傅羡书的x膛覆下的力量压得要跪下去。她的惊恐不过两三秒,反应过来,去喊“羡书”,可他b她反应还要快,扯护着她,就近躲在车门后,将她塞进车去。 孟婉秀被响声吓得捂住耳朵尖叫,她不知道傅羡书还会用枪。 孟婉秀睁开眼,放下手也不敢动,手掌里有黏腻滚烫的鲜血,好像是在她脸上。她擦了擦,果然是在脸上。 孟婉秀哆嗦着唇,顿了好几秒钟,才晓得回答说:“我没有疼,我没事,我没事……” “是表哥,我看到,是表哥开枪……” 她顿时气都不稳了,哭着腔说:“你在流血,羡书,有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来人,快来人,救命!” “你讲他g净。一个特务,来杀我的,你讲他g净……” 他神智已大不清楚,听入耳的话里,独独孟婉秀两声“表哥”最清楚,愤怒和焦躁随着神智溃散,又平生出几分委屈,便质问她:“孟四,你怎不喜欢我了?” “……别抛下我,孟四,别抛下我。” 傅羡书被送去中山医院,孟婉秀要跟去,傅羡书的手下不让,只讲这是傅先生提前吩咐过的事。 他们带着孟婉秀去了麦琪路的公寓,守在门口,孟婉秀静坐了片刻,又出门请其中一个人回孟家向她父母报个平安。 她怎么能放心呢? 大约待了两日,公寓里有个佣人做菜,孟婉秀也让傅羡书的手下进客室吃饭,顺道问问傅羡书的情况。对方也不好多讲,只是说傅羡书没什么大碍,已经醒了,但还要跟巡捕房那边审问几个刺客,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贺维成,这个人,你们知道么?” “是谁派来的特务,要杀傅先生?” “为什么?他只做生意。” 他拇指和食指一张,孟婉秀反应片刻,才意识到是枪的意思。她呼x1颤了一下,不敢再问了。 她能有什么准备? 这日天惨yy的,像是从天而降的墙,糊着层灰泥,就要压下来。浓厚的云层中窜滚着电光,猛地一闪,不过两三秒,响雷就会轰隆隆撼震整个公寓。 每次雷电有从缝隙里闪过,她的肩膀就开始抖,响声一来,无非抖得更厉害。 “孟四……” 他朝她伸出手,低哑着声,“来,到我这里来。” 他没有动,喉咙滚了滚,又缓缓放下手,“我派人将你送回梅泉里。” 孟婉秀猛地噤声,一下扑到傅羡书的怀里,他下意识紧紧抱住她的身躯。 “羡书,很响,雷声好大……我听见好似有人在放枪……” 傅羡书将孟婉秀抱去沙发,给她裹上一层毯子。她还是怕,拽着傅羡书的领带不放,泪意盈盈。 客室里摆放着一架黑黢黢的钢琴,傅羡书掀开钢琴盖,腰背线条冷y又挺拔。因为好久不弹,手生了些,试过几个音后,修长的手指便似在黑白琴键上跳舞,乐声从他指缝间溜出来。 她问他音乐的名字,傅羡书说是罗曼蒂克。孟婉秀听不懂,傅羡书就笑,笑得她脸发红,他的脸也发红。 傅羡书将孟婉秀抱到怀里,顺着她的唇缝细细亲吻,滚烫沉重的呼x1中,她似半醒,嘤咛着回应。 修长白净的腿落在男人的手掌间,脚尖越绷越紧,恐惧填塞的空虚,此刻换了傅羡书一寸寸填满,撑到极致,她细叫着哭泣。 她在ga0cha0的眩晕中半梦半醒,徒靠着傅羡书的x膛取暖。 傅羡书望着窗外风雨交加,独这一方宁静。 不过所幸,所幸还有孟四,任风雨飘摇,若能有她在,他就觉得安稳。 唱的是:浮云散,明月照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