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迤沉思一番,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道:“你跟我说这些没用,因为我只是一个傻子。” 宋迤别开脸去:“我听不懂,因为我只是一个傻子。” 听她说到这个,宋迤终于转过头来,这回总算是变了口风:“虽然我只是一个傻子,但是我加入。” 凝墨深处突然亮出一盏灯笼,橘色光亮突兀地打破了夜晚单调的黑暗。这点微弱的亮光忽上忽下,是拎着灯笼的村民单手拽开房门,屋里提灯的人们鱼贯而出,每家每户房门洞开,将巷道挤成光点流淌的河流。 就是过年也没这么热闹。唐蒄大为震撼,贴近宋迤小声议论:“好多人啊,我看这个村子是倾巢而出了。” 作为仪式的唱经人,蒋毓不必像旁人那般提灯而行,她手捧长卷,不时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扶正头上的纸冠。 宋迤毫不客气地说:“侯亭照怎么可能听你的,他带着他那帮弟兄出生入死,比我们专业得多。” 宋迤无言以对,抬手把酒杯丢进后头的河里,在唐蒄责备的目光里说:“给我也没用,我只是一个傻子。” 削净的柴火搭成最适宜燃烧的模样,火塘旁架起一座高台,重重台阶下两个盛装村民吹竽击鼓,不知敲锣的人藏在哪里,锣声时不时冒出来,作为乐声的点缀。 她回头,来人果然是披挂整齐的关涯。羊皮缝成的神衣经过几次慎重熏染,连衣角的穗带都挂着山上草药的气息。经书上说这是“山中百草,原上牛羊”,文珠是万物的创造者,即便条件再有限也要奉上最大的敬意。 那件神衣很旧,缝线在漫长的岁月里枯朽,锁不住衣角坠着的细小铜铃。她穿着庄壑穿过的神衣,脖子上锁着庄壑戴过的颈环,拐角看见低头唱经的蒋毓,关涯想起庄壑继任的那次仪式上,专注唱经的就是她自己。 草药和羊皮味掩盖了那东西的腥臭,其实不必用别的气味遮盖,人死后就会变成这个样子。枯槁的毛发,腐烂的皮肉,生蛆的骨架,没有人能幸免于此。 庄壑也这样咽下过赫亚,赫亚也这样咽下过别人。鼓声锣声形同雷鸣,催促她将面前的尸骨吞入腹中。 庄壑顺着喉管走进她的身体里,关涯没有动作,静静感受着身体里庄壑的下落。耳边响起台下信徒的叫好声,风探进神衣下抚遍全身,关涯放下碗从高台的另一边走下去,这一面没有焰光,只有旗帜罩出的阴影。 拖着沉重的神衣,好像背着庄壑的尸体。蒋毓说得不错,庙里是不适合吊颈自尽的。怎么能在文珠的神位前做这种事?不但亵渎了文珠,也不能回到她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