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远抬手, 笑着跟褚晏打了好一会儿招呼,谁知,褚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是径直的地往他旁边过去了,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尴尬……
他连忙打了个哈欠以作掩饰,顺便活动了一下自己笑僵的脸颊。
送完上头大人要的东西,林修远回到典簿厅,褚晏的位置在最东边儿,后面是窗,右边也是窗,光线极好,他的位置则是在中间靠墙边儿,光线要暗一点。
典簿厅是多人共用的,他们新进来的这一批,基本上都在这里,林修远回到自己的案桌后坐下,眼睛却时不时地瞄向褚晏那边。
自从褚晏做了虞相的上门女婿,林修远对他的心态便发生了一些变化。
从前他还想着用姻亲关系拉拢褚晏,如今却是彻底歇了这心思。
主要这不歇不行啊,他一个小小的七品翰林院编修,就是给他十个胆,那也不敢去和虞相扳手腕啊,他是嫌自己命长了不成?
林修远此刻万般庆幸自己先前只是心里想想,并没有贸然说出口,如若不然,怕是要闹出好大个笑话,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在这翰林院待下去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由此也可以看出,他看人的眼光着实不错,他先前就觉着褚晏是个有潜力的,如今一看,果不其然,这才过了多久,人家就已经上了个阶层了。
要知道,虞相可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褚晏做了他女婿,那虞相日后岂不是会全力扶持,褚晏那大好的前程,简直就是指日可待。
林修远打量着褚晏,心里那真真是一半是羡慕,一半是遗憾。
羡慕人家得了桩好婚事,岳丈身居高位,遗憾自己没有早一点跟褚晏打好关系,错过了鸡犬升天的机会。
这人啊,发迹前惺惺相惜的朋友,和发迹后凑上去的朋友,在人心中的分量可是大不相同的。
林修远恨不能扼腕叹息,错过啊错过……
不过,既然已经错过了一次,第二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错过了。
虽然人发达之后结交的朋友不如发达前的,但再怎么说,那也是个机会不是?
他默默观察着褚晏,有心帮他排忧解难,褚晏如今在他眼里简直就是那架直上青天的青云梯,他要求不高,哪怕只是跟在褚晏后头喝口汤都行。
见褚晏已经盯着一页纸看了许久,林修远深觉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昨日褚晏在那坐着,瞧着就有些生无可恋,他猜想是成婚第二天就销假回了翰林院,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怨气的缘故,因着这出,林修远还脑补了好一通褚晏在岳家的艰难生活。
而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怎么瞧着褚晏浑身好似透着一股无欲则刚的佛光呢?
林修远很是不解,一时间竟是琢磨不出缘由,这都不知道原因,还怎么去对症下药?
然而,正当他冥思苦想的时候,侍讲学士进来,径直走向了褚晏的桌前:“皇上招人侍讲,我有事走不开,你代我去一趟。”
林修远一听,看向褚晏,羡慕这两个字他简直都说累了。
侍讲学士这哪是有事走不开呀,这分明就是在拐着弯地卖人情呢,去皇上御前随侍,这可是个大好的露脸的机会。
侍讲学士官阶在他之上,褚晏起身,想起前世这个时候皇帝和虞青山之间的博弈虽然还没有摆上明面,但也快了,现在去皇上面前露脸,于他而言绝不是件好事,他下意识便想推辞,可话到嘴边,忽地又想起什么,眸色一暗,到底是应下了。
他戴上放置在一旁的官帽,准备出发去御书房,可甫一抬头,却不期然对上了林修远的目光。
林修远朝他笑了笑,那笑容,堪称是友善至极。
褚晏:“???”
……
御书房外。
褚晏在外头等候通报,过了一会儿,通报的太监出来,引了他进去。
刚进门,便见晟帝难掩怒气地摔飞了手中的折子。
折子落在褚晏脚边散了开,他垂眸扫了一眼,依稀可见是虞青山条陈利害、劝谏陛下暂莫开凿运河的奏疏。
上辈子,皇上也提出过要开凿运河,开凿运河是个大工程,征用民工动辄百万,所费银钱粗略一估计,更是高达千万之巨,再加上这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长年累月下来,十分地消耗国力,若是运气不好再遇上什么天灾,便极有可能断送国运。
虞青山极力反对,可晟帝大抵是觉得自己在位时丢了幽蓟十六州,之后又没有什么大的建树,偏偏又想青史留名,因而对此事坚持得近乎偏执,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他记得,这个事儿在朝中争论了好几个月,虽然最后在虞青山联合群臣的一再反对之下,计划到底是没能成行,可相应的,这件事情也成了虞青山由盛转衰的一个转折点。
皇帝一方面觉着失了颜面,另一方面,虞青山在朝上一呼百应,更是让皇帝感觉到自己的皇权受到了威胁,自那之后,虞青山的权力便不断被削弱,即便之后发生的一连串天灾印证了虞青山的忧虑是不无道理,皇帝也依旧没有对其手软。
“微臣参见陛下。”褚晏上前行礼。
皇帝见来的是他,冷哼了一声,翰林院的人倒是会巴结,一个个唯虞青山马首是瞻,只怕假以时日,那翰林院就要成他虞青山的后花园了!
皇帝心中不悦,召人来,本是想听人讲经疏通一下肝火,如今倒好,他看着褚晏那是越想越气。
虞青山当真是好本事,他当初还同太傅道写出那样豪情壮志文章的人必不可能去入赘,谁知……
晟帝想起又是一股子气涌上了心头。
许久之后,他才道了平身。
皇帝没有吩咐,褚晏便垂目站着。
晟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道这人倒是沉得住气,他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玉扳指,沉吟了一会儿忽而问道:“你对开凿运河有什么看法?”
褚晏眉头一跳,当初反对开凿运河的人里面,即便是虞青山,都尚且伤筋动骨,其余的人,更是被找了各种由头或贬或发落,总而言之,没什么好下场。
“怎么,答不上来?”晟帝逼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