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不是错觉,只要她表露出一点对慕陶的情不自禁,慕陶便能毫不犹豫地把那当做……当做可以做那种事的信号。除了以命令强行喝止,除了强调那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不复存在的身份之差,她真的想不到别的办法能让慕陶冷静下来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这样先拖延着,再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将那体内的咒毒清除,或者通过一些拐弯抹角的法子,让慕陶知晓咒毒一事。离玉想到此处,不由轻叹一声。那一瞬,太过静默的房间,竟也被这一声轻叹惊醒。离玉低垂着双眼,余光却是看见那一抹明红再次靠了上来。她一时险些忘了呼吸,下意识想要避开,身体却又不受控地僵在了原处。这一次,慕陶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小心翼翼挪到了她的身侧,用手指为她梳理起了散乱的长发。离玉短暂犹豫片刻,最终没有选择躲开,只是避开视线,任由着那细长的指尖游走在她的发间。慕陶的动作很轻很轻,生怕弄疼了离玉似的,每一次由上至下的梳理,都分外小心翼翼。柔软的发丝在指间一次又一次地滑过,她的目光愈渐迷离,思绪也不知飘向了何方。如瀑的青丝被她一寸一寸梳至柔顺,系上发带之时,都有几分恋恋不舍。仿佛此事了去,她便又少了一个靠近师尊的理由。她想,若是从前,她与师尊不应是这样沉默无言的。是她做错了什么吗?她做了师尊不会喜欢的事情,她越过了任何一个徒弟都不该越过的红线。可就算此刻放手,她与师尊又还能回到从前吗?她感觉自己有些想不明白了。“师尊应是饿了。”慕陶忽然小声说着,声音有些颤抖,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下一秒,她站起身来,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去,似在等待一个回应。离玉不自觉攥紧了袖口轻柔的衣料,一颗心七上八下,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字——“嗯。”慕陶鼻尖酸涩了一瞬,转身走至门边,在出门的前一秒,沉声说了一句:“徒儿去为师尊做些吃的。”说罢,推开房门,无声离去。慕陶离开的那一刻,离玉看见屋外出现了一层若有似无的结界。心里没有半点安全感的小女主,到底还是要把她关在结界里,才能稍稍安心一些。离玉垂下眼眸,抱着双膝,背靠着身后冰冷的石壁,任由思绪乱作了一团。灵火轻轻跳动着,她伴着那青绿的幽光,独自一个人想了许多事情。想到最后,她的心里多少有了几分欣慰。虽说体内咒毒仍存,但至少慕陶还能听得进她一些话,不至于像原文里写的那样,到达一个不可收拾,也无法转圜的地步了。所幸这咒毒在不使用灵力之时确实安分得很。她还记得上次昏迷之时那种钻心的痛,原本以为这反噬对自己损伤会特别大,今日醒来再看,身体似也没有什么大碍。也不知是这咒毒本就不太伤人,还是那下咒之人多少念了几分旧情。无论如何,如今都换了一个全新的处境,许多事都需要慢慢地重新适应了。离玉收拾了一下心情,起身走至窗边,推开了窗。窗外偶尔行过一两个魔族侍女,似都看不见一窗之隔的她。她透过一层薄薄的灵力结界,望向了窗外昏暗的天空。她想,现在应该不是晚上,因为这也算不上夜晚那种什么都看不清的漆黑。但窗外的天空仍是昏暗的。就像是狂风骤雨忽然来袭之时,乌云悄然遮蔽了所有天光的样子。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魔界,是一片真正的无光之地。听闻魔界很冷,冷得半点不输冬雪纷纷的人间。但她没有感觉到一丝寒意,想来那一层薄薄的结界,不只是将她困在了此处,也阻下了屋外所有的严寒。人间有四季,魔界却是没有。魔族常年生活这种严寒之中,便也渐渐冷了骨血,再也不能接受人间夏与秋。因为太过昏暗与严寒,此处的草木也长得十分奇形怪状,全然没有半点规律可言。那黑漆漆的树木,稀稀疏疏长着墨蓝色的叶子,就连分枝都是张牙舞爪的,似还流转着若隐若现的暗色灵光。不只是树木,就连四周的花,都与人间大不相同。无论花叶是什么颜色,都泛着幽幽的灵光,仿佛没点儿灵力,就连花草树木都不配在此存活似的。望着窗外的一切,离玉不禁去想,能在这种地方存活下来的生命,应都有着外界之人难以想象的坚韧。那么慕陶呢……只用了半年时间,便已走至今时今日这般地位的慕陶,又带着怎样的坚韧,吃了怎样难言的苦呢?难得重逢,她还是很想像从前一样,护着慕陶、陪着慕陶,尽可能地对慕陶好一点。可许多东西都在无声无息间变得不太一样了。魔界入口一别,对慕陶的伤害太大了。她本以为重逢之时,自己可以弥补许多遗憾,结果却是世事难料——无论原文作者、垃圾系统,还是曾经以为至少算是个人的同事,全都在把她往火坑里推。如今仍旧身不由己的她,又要怎么疗愈慕陶心底深处的伤口呢?离玉想不出一个结果,一时只能坐下身子,单手托腮,静静望向了窗外。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如今的朝瑶是一副怎样的模样。司青岚暗中将她唤醒并放走,难免是要一个人面对微生玄烛的。那一日,她走得太过匆忙,许多事都没有回想起来,便已被司青岚催促着离开了朝瑶。她都没有来得及将微生玄烛真正的身份告知司青岚。也不知司青岚如今怎么样了,微生玄烛会不会因此为难于她。从前司青岚来朝夕池时,慕陶就总是爱加黑化值。慕陶如今性情大变,也不知是否愿意为她打听此事……愣愣出神时,她在昏暗之中看见了那个提着食盒的红衣少女,迈着急匆匆的步子向这边跑来。靠近的那一瞬,少女望见了窗内的她,眼底不由浮现一丝笑意。下一秒,她快步走进屋中,提着食盒几步小跑,站定在了黑石做的桌子旁。身后的房门自己关上了。慕陶一如往常那边,把食盒中的饭菜一一端出,再将其轻轻放置地面。摆放好碗筷后,慕陶抬眼看向了离玉,试探着喊了一声:“师尊,饭菜都做好了。”她的声音很小很轻,似是仍在担忧什么。许是因为刚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此刻屋中的氛围多少有些不太对劲。离玉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至桌边坐下。慕陶眼里一下有了光,忙将碗筷轻轻推到了她的面前。离玉望着眼前看着无比熟悉,却又许久不曾见过的饭菜,鼻尖不由泛起些许酸涩。“我依稀记得……这些菜,师尊似乎没有很喜欢。”慕陶坐了下来,端起自己的碗筷,轻声说道,“魔界向来荒芜,魔神殿虽有来自人间的食材,却也算不上多,只能做出这些了……”她说着,微微垂下了眼睫:“我也太久没有做过了,不知是否还合师尊的胃口。”慕陶做的饭菜,离玉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她从不会觉得慕陶做的东西不合胃口,哪怕是冰天雪地一无所有之时,一条带了几分土腥味儿的烤鱼,如今回想起来,都分外怀念。离玉端起碗筷,闷声吃了起来。这些简单的小菜,与她记忆里的味道没有多少变化。恍惚间,她们似又回到了朝夕池中那些相依相伴的平静岁月。她好努力才忍住了眼底的泪水,轻声说了一句:“很久没吃过了,味道还是和从前一样。”慕陶:“师尊还是喜欢的?”离玉:“嗯。”慕陶:“千里烛的伙食有变好一些吗?”离玉:“没有。”慕陶:“师尊受苦了。”离玉:“……”她又能受什么苦呢?回到朝瑶后,除了每日调息养伤,便再没有什么事需要去做。千里烛的伙食不如慕陶做得好,但也只是在对比之下,略显滋味平淡,又不是难吃。她没有受什么苦,真正受苦的是慕陶。这半年来,慕陶到底经历了什么,她连想都不敢多想,可慕陶却只字不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仿佛所有的苦难都及不上她没能吃上一顿好饭。慕陶越是这样,离玉就越难控制心底深处的那份悸动。她抬眼望着慕陶,数度欲言又止,最终却也只是垂下眼睫,低声应了一句:“我不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