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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泛红的眸子静得不像一个活人。黑鸟站在她的肩上,小小的脑袋蹭了蹭她的耳朵。它飞身而起,携着一缕黑烟幻化作她的模样。仍旧无法言语的它,艰难地操控着从未使用过的陌生躯壳,缓缓抬起一只手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纤细的食指与中指,似是一把小小的剪刀,倒映于她眼底,轻轻开合了两次。那张与她别无二致的脸上,浅浅扬起一抹含泪的笑意,而后转身向着早已被槐国大军围住的城门奔去。渐行渐远的白裙翩跹于凉夜之中,似它衔回第一束花时,摇曳的尾羽。——连它也要走了,我还剩下什么。忽然之间,离玉又一次听见了那位和亲公主的心声。——它自由了吗?——对!——它会飞去哪儿?——不知道,但一定是很远很远的地方。母妃,那只纸鸢去了哪里,从来都不重要……断了线的纸鸢,无论飞得多高、多远……最终,都是要坠落的。第35章 这一切不该是这样的。秦若蘅三十一岁那年,槐国主君率兵亲征,一路攻至月都城下。槐国要接回他们的公主,一如当年送她远嫁时那样,无人问过她是否愿意。她曾无比向往鸟儿一般的自由,却始终无力挣脱那于无形之中紧紧拴住自己的长线。如今,那条线断了。无论是槐国的若蘅公主,还是南国的国君夫人,都将死于月都城破的那一夜。她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自由。可十六年岁月太长,像一阵吹不尽的风,带走了她短暂拥有过的一切。今时今日,满手鲜血的她,就连心都空空如也,到底是什么都不剩下了。挣脱束缚的那一日。天高海阔,却无一处是她归途。人们各自奔逃在这座即将沦陷的城池,唯有她像失了魂的傀儡,沉默地随波逐流着。她的心里似有一场海啸,吞没了周遭所有的声音。她独自忍受,也独自溺亡。那一瞬,离玉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好似孤身沉入了无光之海,无风无浪,不见日月,唯有冰冷与黑暗,伴她静默地窒息着。她不知自己为什么那么清晰地感受到这一切,却知道自己似乎有点无力挣脱。非但无力挣脱,还突然特别心痛,特别特别难过,难过得感觉这日子特喵的就快过不下去了。目光不禁望向身旁的慕陶,只见那小丫头眼底的绝望似比自己还要深上几分。糟了,这不对劲!这样浓烈的情感,不应该属于一个旁观者。她们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困住了,那种力量正在左右她们的心绪。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努力地调整起了自己的呼吸与情绪。她试图找到那只把这段过往带给她的黑鸟,却发现那些悬浮于半空的记忆碎片正在一点一点渐渐消散。它们携带着的破碎记忆愈渐模糊起来,最初随着记忆一同碎裂的四周之景却是没有回来。离玉有资格怀疑,如果这些记忆彻底消散,此处只会剩下一片虚无。她下意识握紧了慕陶指尖发凉的右手。“师尊,我……我好难受……”慕陶仰头望着她,未被握住的左手不自觉地摁紧了心口。巧了不是,她现在也不太好受。那感觉就像明知空气里有毒,却还是做不到完全不去呼吸。这鬼地方太邪门了,她必须想办法带慕陶离开这里!“坚持一下。”离玉说着,眉心微蹙,视线在那无数模糊得快要难以捕捉的记忆碎片里快速搜寻了起来。很快,她在无数即将散去的记忆里,寻见了一道如雪般洁白的灵光。很显然,那样的灵光,并不属于这个故事中的任何一人。离玉心念一动,将灵力聚于指尖,注入了那块碎片。下一秒,碎片之中愈渐模糊的画面又一次清晰了起来。灰石祭坛之上,洁白的灵光悄无声息地扑灭了金色的火焰。火光于祭坛正中消失的那一瞬,天地间唯余一阵无端的飘雪,悄无声息地落入了被风掀起的余烬之中。慕陶一眼将那灵力认了出来,连忙大声说道:“师尊!那是灵耀尊的灵力!”离玉闻言,不由得松了口气。她果然没有猜错,这段记忆碎片里的那道灵光来自微生玄烛。不愧是个大冰坨子,这雪就飘得很有那味儿。破碎的记忆里,失了阵法的引灵阵开始摇摇欲坠,怨气丝丝缕缕漂浮在月光之下。祭坛上飘雪分外醒目。如果黑鸟会带每一个人追寻这段过往,那么在无数记忆的碎片里,她能一眼注意到的异常之处,应也能被另一端的墨夷初注意到。离玉深吸了一口长气,借着系统的辅助,往碎片之中注入了更多的灵力。那一抹柔蓝的灵光,幽幽照亮了记忆之中随风翩飞的雪。忽然,灵光于飞雪之间,凝成了无数的冰凌。冰凌于月色之下悬起了一道有那么一点点眼熟的法阵。数秒静默后,那一块记忆的碎片,似是出现了一条微小的裂痕。一缕冰蓝的灵光自裂痕之中溢了出来,于无声中将它变作了无数条细小的,不断向外扩散的缝隙。那些缝隙在抵达碎片边缘之后短暂停顿了一瞬。下一秒,裂痕向着那块记忆碎片四周的虚空快速蔓延开去,发出嘶嘶不停的碎裂声响。离玉短暂愣了两秒,回神之时连忙拉着慕陶向后飞退了百步有余——离得比过年时看家里人放烟花都还要远上许多。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就在她带着慕陶远离那段记忆碎片的十几秒后,冰蓝的灵光彻底震碎了那一块碎片,无数冰凌就像空中绽放的烟花一般,从破碎的记忆之境里炸了出来!那一瞬,只听得叮铃哐啷一阵巨响,四周望不见尽头的虚无幻象尽数应声而碎。方才还在心头挥之不去的那些无助与绝望,都在这一刻随着幻象的破碎彻底消散无踪。破败的灰石祭坛,蔽日的漫天怨气,还有那随处可见的黑影与地缚灵,终于又一次地回到了她们的视线。离玉猛地松了一口长气。比起携着一种难以消解的绝望情绪,与一堆记忆碎片共处于一片虚空之中,这些看着阴森恐怖的玩意儿可阳间太多了!至少这些看着阴间的玩意儿不怎么能够伤人。离玉这般想着,目光望向了那一道撕破了幻象的灵光。灵光如烟散去的那一刻,她默默收回了两秒前的那个想法。灰石砌的祭坛之上,墨夷初手中握着一把长剑,浑身上下皆被鲜血所染。褴褛的血色衣衫之下,似是挣脱荆棘时撕裂的翻飞血肉。他的四肢如同被人生生折断一般,就连握剑的手,也扭曲得不似常人。黑色的怨火还在他身上燃烧着……离玉不由蹙紧了眉头。旁观者轻易便能走出来的那一段过往,于他而言竟是需要亲身历过,才能从中逃脱。慕陶下意识想要上前搀扶,却被一道灵光阻挡在了祭坛之外。“师兄……”“我没事。”墨夷初沉声说着,声音嘶哑得不似人言。他释出灵力震碎了身上的怨火,反向扭曲的双腿支撑着身体,以一种近似诡异的行走方式,一步一步走下了灰石祭坛。“幼时之事,我已尽数忆起……”第二次开口,墨夷初的声音仍旧嘶哑,却已不似刚才那么令人毛骨悚然。他的身上笼着一层浅绿的灵光,伴随着草木生长的轻微声响,不断地修补着他残损的肢体。以仙家草木重塑的身躯,有着远超常人的再生之力。若以足够多的灵力强行催其生长,纵是断去四肢,也能在短时间内再度长出。当他走到离玉身旁时,脸色虽仍惨白,四肢已不再像刚才那般扭曲可怖。“师叔。”墨夷初双手抱剑,向离玉躬身行了一礼,面色凝重道,“此处阵眼缺失,只凭百人血祭开启之阵,绝不足以困住满城亡魂。”离玉闻言,不由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百人血祭,困不住满城亡魂,那这满城亡魂与无边怨气又是哪里来的?就在离玉一头雾水之时,慕陶歪着脑袋问出了她心中所想。“困不住吗?”她的眼中满是诧异,“那这满城的亡魂又是因何受困?”“这个引灵阵,三百多年来,从未失去过它的阵眼。”墨夷初话到此处,不由眉心紧锁,回身看向了那个冰冷而又破败的祭坛。慕陶眼中满是诧异之色:“可,可师兄不是……”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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