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宫里,她是足够尊贵体面。母族荣耀,陛下宠爱,又有亲生的皇子,可到底资历浅,陛下也并未因为宠爱她做出出格的事,谁知道能红火多久?说白了还有皇后,也有贵妃,这些人想站队也不会太着急。
可昨日一事足够看出陛下的态度,再次怀有身孕更是让她的地位稳固的不能再稳固,这样的她,已经比如今的皇后更值得依倚靠了。
但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虽说姜雪漪入宫四年多,从未有过需要谁雪中送炭的时候,可如今鲜花着锦的时候送这些过来,只能说略表恭敬,难以让人觉得多开怀就是了。
姜雪漪垂眸随意翻着那本贺礼册子,大眼一扫却瞧见了荣昭仪的名字,在今天就送贺礼多是低阶无宠的嫔妃们才会做的事,怎么荣昭仪也会选在今日?
她点点册子,纳罕道:“荣昭仪竟也送礼过来了。”
段殷凝接过话茬道:“是啊,奴婢今日瞧见送礼之人的时候也颇为诧异,不想竟会看见荣昭仪在今给您送东西来,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荣昭仪生养大皇子,又入宫多年,位至九嫔之首。既有地位,也有尊贵,原本不必对谁卑躬屈膝的。谁知咱们未央宫刚开不过半日,荣昭仪就着人送礼过来,恐怕是想跟您交好的意思。”
姜雪漪点点头,缓缓道:“若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了。”
只是宫里的高位虽不多却也不少,荣昭仪明哲保身了多年,如今为何要找她交好?皇后哪里不如?
思及此,姜雪漪轻声问:“晨起的时候你出去打听宫里的情况,未央宫封闭这些天,谁恩宠多些?”
段殷凝稍一回忆,说着:“这些天陛下进后宫倒不算多,也就是照例初一十五去皇后那里,去了荣昭仪那一次。其余的便是刘嫔、和嫔那去瞧了瞧,估摸着都是因为皇子和公主才去的。剩下的嫔妃都没什么动静,就连之前小有恩宠的宁婉仪回宫后也不知不觉沉寂下来了。”
“我记得大皇子去国子监开蒙之前,荣昭仪许久都不承宠了。上次在凤仪宫就见她有些不一样,果真是有所行动的。”姜雪漪把玩着手里的绢花木簪,淡淡道,“从我刚入宫的时候起就知道荣昭仪不是个简单的人,她看得清局势,拎得清分寸,若真的有意和我交好,自然是再好不过。”
大皇子先天不足,荣昭仪呕心沥血精心养育了他五年,这才好不容易将他的根骨养得齐全了些,能去开蒙读书。对于荣昭仪而言,什么恩宠富贵,地位权利都不如她的儿子重要。
换言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皇子着想。
以大皇子的身子和天资,以后想要继承皇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可若是想做个富贵王爷,平安尊崇一生却不难。
只要他有个地位高贵的母亲,或是与将来登基的兄弟交情匪浅即可。
荣昭仪封妃是迟早的事,地位尊贵自不必提,那么让他有个出息的兄弟,最合适的就是宸儿了。
毕竟二皇子有哮症,见风易感不适,和嫔位份不高又不得宠。在众人眼里,最有资格够上储君之位的不用想,都觉得是宸儿。那么眼下在大皇子上学的时机,荣昭仪多多分出心神和姜雪漪打好关系是最划算的。
在宫里树敌多不如可信之人多,宸儿也需要兄弟姐妹当伙伴,荣昭仪是聪明人,倒可以相处试试。
想了想,姜雪漪淡笑起来:“我怀着身子不方便哄宸儿玩,无事的时候请荣昭仪和大皇子多来坐坐,或是让宸儿去和皇兄作伴也是好的。旎春,你从库房里取些好的补身药物来,回赠给荣昭仪,再把我的话带到,她会明白的。”
旎春领命后去库房挑选补品,扶霜这会儿也从外面快步走进来,福身请示着:“娘娘,杨修媛来了。”
被困在未央宫不得出的这段日子,里里外外多亏了杨修媛打点周全才能平安无恙,姜雪漪心中是十分感激的,这会儿一听杨修媛来看她,立刻便让宫女去备最好的茶,忙说道:“快请进来。”
杨修媛被扶霜迎着带到寝殿内,见了人第一时间便先笑着行礼:“臣妾给淑妃娘娘请安,恭喜淑妃娘娘再得龙胎。”
姜雪漪弯眸笑道:“姐姐同我还这么客气做什么,快请坐下。这些日子多亏你在外面打点周旋,若不然我恐怕寝食难安了。”
段殷凝从里间端出一杯茶双手奉上:“娘娘尝尝,温度正正好的雨前龙井 ,知道您来了特意沏的。”
杨修媛捧着杯盏说:“听说你怀象不好,昨夜又晕过去,我心里也是难免担心,这才赶紧来看看你。”
“太医的药可都喝了?今天有好些吗?”
宫里的感情就是这样,没什么平白无故的友谊,也没什么莫名其妙的恨意,人都是你对我好我才对你好,杨修媛和姜雪漪便是个最好的例子。
从彼此利用到互相扶持,再到如今的真心相待,没个三年五载的点点滴滴是出不来的。
姜雪漪一笑清浅:“李太医医术高明,开的药方很对症,我才喝了两顿就觉得好些了。想来只要细细养着没什么大问题。倒是姐姐近来忙碌,不光要料理后宫琐事,还要费心照顾我,更有灵毓要你哄,今日一见,你憔悴了不少。”
“我这儿有不少养颜的胭脂膏子,等会儿姐姐走时我让人给你包起来。”
杨修媛有些不好意思,展颜笑道:“如今我也不求什么恩宠的,只要灵毓和咱们都能好好的就心满意足了,娘娘如花似玉,只要您貌美如初便最好。”
“不过今日来,除了关心你的身子,我还有一件要紧的事要与你说。”
说罢,她看了看四周,姜雪漪立刻会意,让段殷凝带着她们都退了下去。
等人走尽,杨修媛才从袖中抽出一方素帕,将里头的东西展开给姜雪漪看,压低了声音道:“那时候你因为了尘大师的相撞之说被封在未央宫后,我懂你的意思,就一直派人暗中调查此事。只是那时候来往宝光殿的人每天没有上百也有数十,实在难以一一查到都有谁的宫女太监出入过,大肆盘查难免惹人怀疑,若只暗中调查,却不好有什么结果。”
“何况了尘等人都是宫外来的,并无什么亲疏关系可下手,他们在宫里呆了七日就出宫,这件事我来来回回查了一个月,始终没能查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原本都已经放弃继续追查了,谁知前些日子宫里的人去修剪宝光殿后头的竹林时,却在里头发现了这个。那些宫女知道是丑事不敢声张,先报到了我这里,我这才赶紧拿过来与你商量。”
杨修媛点点桌面,素帕上头赫然放着一缕刮破了的浅蓝色布料。
细瞧着,像是女子贴身小衣常见的布料。
第177章
看到是蓝色布料, 姜雪漪几乎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兰才人。
宫中的女子衣裳虽然颜色和款式多变,不好单单从一缕布认定什么,但偏偏兰才人最喜穿各色蓝色宫裙, 这是有目共睹的。
何况此次她与太后相撞之说本就是有人刻意谋划, 背后谋划之人定然是恨极了她,打着想让她长年累月关在宫中不见天日, 最好再慢慢失宠的主意。
这样一来,会这么恨她,想让她也尝尝相同苦楚的人只有两个, 那就是兰才人和刘嫔。
她那时候就一直在想, 如了尘这般打着世外高僧名义在长安沽名钓誉之徒,最好收买也最简单的方式自然是钱财,若不是为财, 他们也不必废这么多心思在长安造势了。
可这是皇宫大内, 收钱办事也得有章法,不是谁拿些银子过来就能办的成事的。
兰才人和刘嫔之间,显然是刘嫔家底更厚, 有娘家帮衬。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