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一次见到周岑口中那?位“邻家小妹妹”, 是在一个并不特别的清晨。
朗朗读书声自身后传来,读的还是“关?关?雎鸠”之类的古文,独自站在全校通告栏前的贺敬珩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稍微挪动?了一下早已微麻的右腿。
他在罚站。
姑且说是罚站吧。
其实也?没有犯重大错误,不过是早上骑车路过学校后门时, 发现一只小猫的脑袋卡在了铁丝网缝隙里,小爪子扒拉不开, 急得喵喵直叫,怪叫人心疼的, 他下车转了一圈没找到趁手的工具, 索性徒手掰开铁丝网、放走了小猫……
没想到, 这事儿传到班主任耳朵里就变了味。
面对“蓄意?破坏学校公共设施”的罪名,贺家少爷懒得解释太多,用一句“看着碍眼”含糊应对, 结果就被?发配操场跑圈,再去通告栏边反思到早读结束。
这种程度的惩罚对贺敬珩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特别是看见不远处挥动?扫帚、认真打扫包干区卫生的阮绪宁……
他甚至觉得,在这里罚站是一种褒奖。
说来也?巧, 这周的户外包干区正?好轮到阮绪宁的班级,而她又被?分到了学校通告栏这一片。
许是为了方?便干活, 小姑娘将垂在身侧的双马尾扎成了两个团子, 刘海也?用一枚兔子头形状的发卡固定在一侧;每每动?作, 校服裙摆便在膝盖处荡啊荡, 毫不吝啬地释放着自己的可爱。
两人虽然没有在学校里正?式打过照面,但早已在周岑的描述中熟识。
打扫到贺敬珩身边的水泥地时, 阮绪宁怯怯抬起脸、偷看了他一眼——那?不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走神之际,手里的动?作就变得没轻没重。
被?扫把的篾条戳了好几下裤腿, 贺敬珩一掀眼皮,轻咳一声。
阮绪宁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个激灵,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的扫帚,小小声请求道:“同学,你能不能往旁边站一点?”
声音很好听。
温温软软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莫名就想逗弄她一下,贺敬珩仰起脸,冷声回绝:“不能。”
阮绪宁愣了愣,长而浓密的睫毛瞬间就垂下来,在白?净的小脸上投下阴影,继续商议:“现在是早读时间,你为什么?还站在这儿呢?”
贺敬珩随口搪塞:“看风景。”
她张了张嘴,继续表达诉求:“但是,我得扫地的呀,打扫不干净的话,是要扣班级分的……”
到底是初一新生,把“班级评比”看得这样重。
贺敬珩轻嗤一声。
只是,泛红的眼圈配上委屈的眼神,小姑娘瞬间展露出的神色,竟要比早上救下的小猫还要让人心疼三分。
这个“坏人”,他是一秒钟都装不下去了。
但也?不可能开口示弱。
贺敬珩“啧”了声,冲身后通告栏一抬下巴:最?新贴出来的那?则通报批评上,赫然写着“初三(4)班贺敬珩同学蓄意?破坏公物”的字样,示意?自己是在挨罚而不是故意?杵在这里看风景。
通读了一遍通报批评告示,阮绪宁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随后,意?识到自己是被?高年级的学长给戏弄了。
她盯着贺敬珩看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十分惋惜地摇摇头:“怪不得大家都说你……我本?来还不相信,现在终于信了。”
大而清亮的眼眸中,是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狡黠。
只可惜贺敬珩知晓这个套路:点评的话故意?只说一半,让当事人多疑、焦虑,抓耳挠腮、甚至当晚失眠。
这个小丫头……
好像并非看起来那?样乖巧可人啊。
贺敬珩见招拆招:“他们说,你就信?”
阮绪宁一愣——似乎是在讶异,他怎么?没钻进圈套?
贺敬珩扬起唇角,来了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双手插兜悠悠然:“怪不得周岑总说你……”
阮绪宁眼角一缩,急于知道答案:“周岑他说我什么?呀?”
仿佛看见了小兔子“噗叽”一声主动?跳进陷阱,贺敬珩没忍住笑,黑眸一点点睨向她。
半晌过后,才一字一顿地说:“不,告,诉,你。”
阮绪宁:“……”
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她不满地鼓了下腮帮,再看看对手的身高和体格,眼神里的小火苗瞬间就熄灭了。
打不过。
根本?打不过。
她没什么气势地瞪了他一眼,悻悻跑开。
贺敬珩目送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楼梯上,默了几秒钟,将脚边的一片废纸捡起来、捏在手心里,打算回教室的时候顺路扔进垃圾桶——户外包干区要是以为没扫干净而扣分的话,估计阮绪宁的心里也不好受吧?
周岑说的没错。
这个小姑娘,确实挺有意思的。
*
自从贺名奎为孙子在雅都名苑置办了一套房产后,贺敬珩与阮绪宁碰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上下学途中,又或者是周末出门遛弯,都有可能撞见那个让人看一眼就很难忘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