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洒下余辉,光影淡淡,空气逐渐清凉下来。 “郡主,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筱水从不知感动是何物,这刻,瓦儿寥寥数语,让她鼻头酸,感动得眼眶中迅畜满泪水。 “我说过,没其他人的时候,你叫我瓦儿。”她仍是微笑,笑得从容淡然,带着抹属于银冀的特质。 瓦儿定定回望,隐约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干脆直问:“我只想知道,你当初潜在我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夺回江山?难道你们一开始便想要害冀哥哥?”只有这点,瓦儿绝对不能接受,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冀哥哥。 “可是,就凭你们三人,如何能成大事?” 瓦儿力持镇定,本想早已释然可以接受一切真相,可听到他们步步谋划后,仍不由自主地颤退了小步。她眸子泛动水光,吸气道:“所以,你潜伏到我身边,必要之时将我作为要挟冀哥哥的棋子。方旋成为医女,可以悄然掌握冀哥哥的命脉,翟却是一次次利用我来伤害冀哥哥” 瓦儿悄悄放开紧的手指,将不快埋藏,动容道:“我说了,我还是如从前一般相信你,你依然是我的好姐妹。” 瓦儿敛起了秀眉。 一声惊雷,劈过心房,瓦儿眼前眩晕昏,似有所觉又极力逃避的事实被她一言挑了出来,不知名的感受闪电般扩散全身。她不知该喜该悲,该哭该笑,银翟竟然真的爱上了自己。 瓦儿双唇颤抖,有对翟的心痛,更有对筱水的心痛。相爱何其幸福,爱上不爱自己的人,一生都痛。 “真的么?真的么?” 原来,原谅与宽容是这样幸福的一件事。 回廊上的宫灯映照着她们相拥的身影,淡淡地,朦胧地,将苦与忧挥散在夜的空气中,再也不见。 银冀在蒙舍国未回,瓦儿却一扫数月来的阴霾,变得精神抖擞,笑意盈盈,吩咐宫女装扮宫殿。御花园被重新修整了一番,每个行宫的园子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挂上鲜红的新宫灯。 银城客栈。 筱水眉眼里尽是藏不住的忧郁,道:“师姐,现在就剩你执迷不悟。那么大的伤痛仇恨,瓦儿都能放下,你为何还要这样?” 筱水一双秀眉几乎要拧起,反驳道:“师姐,你明知道翟早已决定不再报复,你却还想至瓦儿于死地,瓦儿失去了云姨,你知道多痛苦吗?你这样做,真是为了师傅的嘱命和翟的心愿吗?” 方旋眼尾扫过他们,加重语气:“好,我承认我是没你那么伟大,还能眼睁睁地让翟拱手让人。” 青袍老人终于有了动静,目光灰暗深沉,看到方旋的激动,他不禁想起几日前在南音寺见到的侄女浦月容。她们同病相怜,却因心性冷傲偏执,一旦钻进情感旋涡便入进了死胡同,旁人费尽口舌,无力劝解。如此,只等她二人自己慢慢领悟,这人间七情六欲如何化解? “师傅”方旋反身,扑通一声跪下“师傅,你也觉得弟子错了么?” “师傅”筱水也扑通一声跪倒,伏在老人膝头,次感觉到师傅竟是如此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 方旋抿唇,眉头不舒,视线一一扫过他们,直落到翟平静无波的脸上。 翟的眼眸立刻注入了神采,道:“她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开心的。”闻言,方旋与筱水同时黯然下来。“难得今日大家走到这种局面,想起来此生宽慰。翟儿,你有跟那帮神秘黑衣人交过手吧?” “师傅下山时,与他们有番偶遇,无意现为者可能是十几年前的故友。”青袍老人缓缓道。 “大唐皇帝一心想收复南诏四国,作为自己的领地,无奈四国地形复杂,山林树密,瘴气勃生,常人无法进驻,大唐便派了一批体能特殊者悄然进驻,潜伏在各国,刺探军情,以徒将来里应外合一举踏平南诏。” “恩。他们蓄谋多年,最近又浮出水面,预计大唐那边可能会有大阴谋。”青袍老人眼中迸出当年驰聘沙场时的精光“如若当年,师傅定不放过他们。不过,师傅现在要告诉你的是——那密探领可能知道解除冷君诅咒的方法。” “据闻,该咒最初由大唐传入,不知是真是假,但是你可以想法去探查一下。” 雾开月明,喜事连连。 王宫中祥和安宁,星回节是四诏人民共同的节日,银暝国疆域虽是四诏最小,但臣子们都忠心耿耿,一心拥戴他们英明伟大的君主。君主不在,臣子们同样安排了盛大的庆祝晚宴,瓦儿被手巧的宫女特意打扮了一番,高坐在宴席上。近两年来,一路风波,起起落落,如今瓦儿郡主赫然已是他们心中尊敬的国妃娘娘,只差一个册封仪式罢了。 这场盛宴中,除了君王还少了一位重要人物,瓦儿不动声色左顾右盼了好几次,仍未见到熟悉的白色身影,有些心神不宁。筱水瞧出她的心思,凑上前轻声道:“王爷有要事要离开几日。” 此时,银翟正在执行与黑衣人交易的任务,飞策马前去蒙舍,他要趁此星回节,将刖夙国的君主殇烈劫下。任务完成后,他可以向黑衣人交易解除诅咒的秘方。 这场盛宴少了两名男主,瓦儿食不知味,随便吃了点便打道回了沁梅苑。 天气湿热,瓦儿很少走出沁梅苑,大多时间由筱水陪伴。她捧起曾经未认真跟太傅学习的书籍,重新体会,也翻阅了不少关于南诏四国的资料,靠在软塌上,细细揣测银暝和冀哥哥的位置与处境。冀哥哥说要册她为国妃,国妃者焉能不管国家大事?她希望多学习,将来能为他分忧解劳。看累了,她便与筱水聊聊天,一面记挂着银冀,盼他早日平安归来,一面听筱水谈起翟的杀手岁月,越对翟的感觉更加深刻。 “翟的心其实很善良,杀罪恶的人他不会留情,如果逼不得已要杀无辜的人,他常会暗地里给别人家做足补偿。伤人者自己必也受伤。” “其实后来我们才知道,师傅让我们杀的人,都是当年陷害过他的人,算不上什么好人。”筱水想到最后一次任务是要杀冷君,夺江山,不禁心虚地打住了话把“不过,翟的性子越来越冷漠,其实是将孤独痛苦隐藏得越来越深罢了。瓦儿,你真的不要责怪他”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在瓦儿对银冀思念的同时,也自然而言有了对翟的担忧牵挂。 瓦儿夜里受了凉,身子有些虚弱,一闻消息顿时喜笑颜开。 轻微的脚步踩过芬芳的草地,缓缓走近。 脚步在她身后停住,漆黑深眸里闪动醉人的温柔,密密笼罩这抹俏影。 “宫中不会有什么状况的。”身后传出动听的男声,声音里有不易觉察的叹息。 银翟点头,眸光闪亮:“原来,你也有想我。” 银翟心中了然,不以为意,他知道她的在意已经足够。她的眼睛如秋水,如淡波,如清月,波光粼粼里带着点惊慌和温柔,微藏在水色星光后的灵黠轻易勾起他心中的深深涟漪,漾得心口震荡。 他眼中有了喜色,薄唇半扬:“我没事。冀也不会有事。” 银翟凝视她,心疼于她的消瘦,而与大唐黑衣密探的交易也让他心神不宁。 闻他关心话语,瓦儿心中一暖,扯扯唇瓣:“你不知道我小时侯多胖,冀哥哥常常抱不动我不过,我真是担心冀哥哥,诅咒如何能解?唉!” 喜乐在耳边升起,瓦儿闪动星眸,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道:“你说的是真的么?真的可以以血解咒?” “老天,终于有希望了”眼泪随着欢呼夺眶而出。 瓦儿抹去激动的泪水,抓住他的袖口:“那还等什么?去找须乌子啊!对对,我上次就在茶溪镇见到了须乌子我再去找他!” 瓦儿神情激动,连连摇头:“翟,我去找须乌子,你去抓殇烈和楚弈好不好?噢他们好象都很厉害,你随便抓一个好了。对,就这样!” 瓦儿突然眼眸睁大,甩开他:“只要有一丝希望便要去争取,不是吗?你难道忍心再看冀哥哥受折磨?我说了我去找须乌子” “你若不愿意去抓他们,我就亲自去刖夙、北诏求他们,他们三人以血互相交换救彼此不是很好么?”能救银冀的消息让瓦儿头脑眩晕,黑暗中的希望之火,她绝不会放弃。 “从长计议冀哥哥就要承受更多痛苦”瓦儿慌乱地摇头,不敢想象冀哥哥身上咒气随时作的状况,她更加昏乱了“你嘴上说要救他,其实心里就等着王位,等着江山,巴不得冀哥哥” 瓦儿全身僵直,慢慢地,理智一丝丝回归,在骤喜骤悲的瞬间,她说了些什么?为何他的怀抱如此沉重?他的声音如此悲凉?她是相信他的啊,相信了啊!可是她压抑了好久,真的好希望好希望冀哥哥快点脱离苦痛 银翟抱起已然昏迷的她,急步走进沁梅苑。 乔雀把完脉,走出寝房,脸色沉重。银翟一颗心随之提高,紧张问:“郡主怎会这样?病得严重么?”乔雀捻须,写下方子,递于宫女后才叹息道:“郡主打小身子健朗,这两年却是经受太多,每次都是旧病痊愈,新病又至,如此反复几次,造成现在体质极虚。前几日,郡主夜里着了凉,身子正虚弱着,这会一受刺激气血上涌无法控制,便晕过去了。” 令乔雀沉重的却不是这些,他定定注视银翟:“王爷” “王爷,老臣想说——银暝王族的血脉就靠王爷您来延续了。” 乔雀摇头,朝瓦儿寝房看了一眼,惋惜哀伤:“大王咒气若解,自然可以延续血脉,只是大王对郡主的爱意天下人皆知,他这一生不可能让其他女子孕育王族子嗣,而郡主” 千万不要,不要是瓦儿有事,瓦儿绝不能有任何事。 “然后呢?”银翟提着一口气,不能放下。 “什么!”银翟倒抽了一口气,脚步有些错乱。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瓦儿这辈子不能做母亲了么?她不能为冀生育子嗣,而冀根本也不愿意碰其他女人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银翟稳住身子,呼吸困难,任重道远,不能逃避,他握紧双拳,背影显得又高又直。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