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注定是个不太平的年,年初二宫内接到紧急传报,银暝境内多处城县因天寒地冻,生前所未有的冰雪灾害,数万百姓被困,断水绝粮,需要朝廷立刻派兵救援。 宫廷里冰雪初融,树木开始抽出新枝,青草悄然探出了尖尖脑袋,瓦儿焦盼的身影时常徘徊在宫门之外。终于,年轻的君王骑着黑色的骏马出现了,宫女们提着裙摆兴奋地奔进沁梅苑,边跑边呼:“大王回宫啦,大王回宫啦!” “冀哥哥,你可算回来了,瓦儿想死你了。”瓦儿扬起兴奋的笑脸,扑了过去。她总是这样表现出很卤莽的样子,像个任性的孩子赖在他温暖宽阔的怀中。银冀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她如丝的秀,眼中一片柔光。突然,几声抑制不住的咳嗽从喉间溢出,明显感觉到胸膛的起伏,瓦儿抬起小脸关切问道:“冀哥哥怎么了?生病了么?” 瓦儿看着愣了半晌,冀哥哥刚刚是在开玩笑么?好久没见他如此轻松的一面了。不过眨眨眼定睛一看,冀哥哥还是跟前段时间一样,眼神淡漠,举止疏离。他轻轻推开她:“太妃奶奶身体好些了吧?我去看看她。”说完,带着压抑的咳声朝珍太妃寝房走去。 银冀一路急着赶回王宫,途中食宿简陋的确感染上了风寒。御书房里,乔雀锁着眉头,眼角的鱼尾纹深刻地显现出来。他盯着面容清俊的君王,开口道:“大王此去灾区,心绞之症可有作?” 乔雀上前一步,探上他的脉息,良久捻须道:“大王,此症甚有蹊跷。新年时臣有一师弟来府中作客,臣与他谈起心绞之症,也做了番细细研究,现大王的病” “大王的心绞有些怪异,每次作的时间差不多长,尤其是天寒之时频频作,本是寒气入体,与体内热气相冲,刺激五脏六腑,引起肺咳等症状,却表现出如针扎的刺痛臣想请求前去大唐寻访名医,为大王找到根治之策。” 乔雀面色一紧,突然跪地:“臣惶恐。臣一定会寻得诊治大王的法子。” “请大王放心,臣已经配置好了半年的药丸,只要大王按时服用,还是有克制之效的。臣想明日就出前去大唐寻医。” “臣愿意为大王鞠躬尽瘁,死而后矣!” 银冀眸底一片黯然。想起当日那位算命先生所言,二十五岁对他来说是一个大坎。他已经喝下去那白瓷瓶里的药水,应该不是毒药,可是能帮他平安度过二十五岁吗? 冰雪灾害给民生带来了重大影响,让人措手不及的是灾区不仅面临重建问题,还遭受了与之相邻的蒙舍国的侵袭。镇守边关的将士本已天灾为患,所以与蒙舍兵交战时溃不成军。夏世聪马不停蹄带人前往,好不容易才击退敌方。 多年以来,四诏以蒙舍国国力最为强盛,其君主阁昱继承父志,意欲统霸四诏。其次是刖夙国暴君殇烈,此人英勇善战,国家兵强马壮,常带兵亲自四处征战。唯有北诏君主楚弈与银冀一样主张和平,如今内忧外患情势复杂,银冀思忖,看来有必要亲去北诏一趟,与楚君结盟以稳固银暝江山了。 银冀抿唇道:“国难当头,爱卿认为本王在如此时期大办婚礼,百姓会作何想法?尔等不必多说,本王已决定三日后动身前往北诏,婚礼延期。” 下了朝,银冀屏退侍从,独自回到颐和宫。才走到御书房门口,便瞥见一抹熟悉纤影,瓦儿朝他露齿一笑,眉眼弯弯。 瓦儿不在意他的淡漠表现,顾自笑得甜美:“冀哥哥,我特意给你送参汤来,快点快点,还热着呢。”银冀这才现,她怀前揣着的不是宫女特意准备的暖手包,而是一只白瓮,隐约可闻到参汤的香气。 银冀胸口涌出感动,面色柔和随后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守着?吧吧呢?” “天气寒冷,以后别这样傻站在外面。”银冀接过温热的白瓮,温暖从手心传递到心窝。“咳咳”见他还在咳嗽,瓦儿仰望着他微微苍白的清俊面容,皱起眉头:“怎么还在咳嗽啊?乔太医开的什么药,都好几天了还不见好。” “好啦好啦,冀哥哥再不喝,汤就要凉了。”瓦儿闪烁着大眼,巴望着他手中的参汤。银冀看她一眼,坐回书桌旁边,拿起雪白的汤匙二话不说地喝起来。 瓦儿支着下巴,骨碌着大眼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冀哥哥真是个出色的男人,长得好看不说,还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君主。瞧他现在喝汤的动作多么优雅,每一喝下一口,她便多一份喜悦。看他喝完全部,幸福的感觉将心口充塞地满满。白色丝绢及时递了上去,她的笑颜像春日里盛开的粉嫩桃花。银冀一边擦拭唇角,一边疑惑,为什么自己对这丫头冷淡一段时间了,她还是那么积极乐观?除了之前殿上看她淌下一滴泪水,其他看不出什么悲伤,难道单纯如水的瓦儿也要学会人前强颜欢笑么? 春日细雨霏霏,无声打落枝头。银冀起身负手立于窗前,沉默着。 “恩?”瓦儿的心剧烈跳动了一下。 再唤一声,后面的话却叹息着停着下来,本想问她对婚礼之事有何看法,尤其是要同时娶月容和安然,不知道她是怎样想的?按照瓦儿的性格,她不该憋在心里不问也不闹,什么都不说的。她是个有烦恼就想泄出来,有话就一定要说的女孩子。可是,现在看她的反应,连他都有点把握不准了,这是因为她真的完全信赖自己吗? 银冀轻咳一声:“三日后我要去一趟北诏。” 银冀闻言,眼眸不自觉一暗:“你喜欢美男子?” 他薄唇轻抿,听她当面夸赞别的男子,瞬间不自觉升起一抹酸气。瓦儿哪料得他微妙的心思,兀自憧憬:“天下第一美男子啊,啧啧。不知道是不是生得比冀哥哥还好看?” “我没打算带你同去。”银冀终于淡淡地开口。 “此去是为了两国结盟修好,你不可去胡闹。”银冀不予理会她的撒娇,此番他还想去打听一下弟弟的下落。 小脸说变就变,她眉头一皱,大眼迷离地闪动水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要大哭的架势。 瓦儿直视着他,等待着答案。她的声音细细的,楚楚可怜:“冀哥哥,我誓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看的男人,我最喜欢冀哥哥,所以我想去北诏不是为了看美貌的邪君我还保证我会很乖,我只是想出去见识见识,若是以后做了你的妃子,不是更没有机会随便出宫了么?” “你知道还不快答应我?”她的眼神开始浮上气闷。 她咬了咬牙,一眨眼又收回泪水,突然踮起脚尖往他脸上亲上一口“这样行不行?” 瓦儿灵活的眼珠子悄悄一转,白皙的脸庞也浮起两朵红云,她双手一勾,将双唇凑了上去,在贴上他的薄唇之前轻问一声:“那这样行了么?” 这丫头,竟然在诱惑他 心,似乎要狂跳了出来。瓦儿迷迷糊糊地在心中大喊,成功啦,冀哥哥终于真实的反应啦,呵呵。冀哥哥,瓦儿真的好爱你 喜悦,怜爱,痛苦,挣扎,太多了,太复杂了 他低低开口:“你赢了。” 瓦儿,如果你不是那么在乎我,是不是将来会过得快乐一些? 当瓦儿嗪着娇俏的笑容走出御书房后,小脸渐渐地平静下来。 冀哥哥不在的这些天,她反复思索,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个人,只有做回最舒适最原本的自我时,才可能有更多的勇气吧。 冀哥哥忙完了,会回来的,她会永远做他的瓦儿 简陋的竹屋用结实的粗布将严寒隔绝在门外,方旋推门而进,见陈旧的木桌上放着一个包袱,她心一惊,对着内室修长的身影道:“翟,你要出门?” 方旋眸光一闪:“你上次说的?师傅交代给你的?” 她一手拉住他的袖口“翟,你要去哪里?” “翟,如果师傅再派你的任务是要杀人,你不要轻易动手,我怕你跟我一样”她眼中压抑不住悲怆。 “翟,我不明白。”方旋注视着他坚定决绝的脸。后你会明白的。我走了,好好保重自己!” 风过,雪花簌簌洒落在他肩上,狐裘斗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