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华当猫几百载，唯一一件不明白的事就是为什么渡劫非要跑到人间去。 可事到如今由不得他了，终究还是要过去一趟。 听着一个个护卫咬牙切齿地抱怨，宣华急躁地在一个古老的阵法面前来回踱步。 不少年幼无知的猫猫或死或伤，已经激起民怨。作为皇子之一，就算不太情愿，他还是奉命过来调查此事。 “主子？” “已经清理干净了，您…”护卫欲言又止，宣华已经在这个阵法面前站了半天了，依旧找不出任何线索。只是隐隐觉得危险，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个阵法传来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可是…… 只是现在他不得不再次面对那个污点，他必须要做出表率，因为他是被寄予希望的皇子。 自打他出生起，那些猫长老就一直夸赞着他的天资聪颖，逢人就说他是根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可惜，天才总是容易遭人惦记的，他被陷害了，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他明白被从妖界驱逐，除了母亲和兄弟姐妹站在自己这边却无能为力时，他需要的不是辩解的机会，而是让自己不再受这种委屈的机会。 “唉！早上该吃什么好呢？”又到了苦恼一日三餐的时候，陆许之伸了伸懒腰迈着大步走出不怎么富裕的家，仔细想想还是出门看看有没有和他一样早起的包子铺，凑合吃点得了。 “喵…”宣华小声地呜咽了一下，被大雨淋湿的毛发黏在一起遮住了眼睛，他根本看不清是什么踩在了他的身上，只觉得很痛苦，求生欲望迫使他寻求帮助，才用尽最后的力气叫了出来。 他就那样滚落到灰扑扑的墙根下，瑟缩着身子。 在妖界他还从没这么可怜过，就算被欺负，他也有办法欺负回去，手段残忍了些，可谁让那些猫先动手的呢！ 死的话会不会更好点，反正也就那样了。那一刻宣华突然就放弃了挣扎，安静地躺在墙根下，呼吸越来越慢，陷入了沉睡。 “哈？等下处理吧！你先进来。”陆许之叼着从师侄手中抢来的包子，打开破烂的大门，顺便撇了一眼手指方向的猫。 “可他还活着。”小道童皱着眉，师叔怎么乱杀生呢！ 好温暖… “师叔快来快来，它醒了。”小道童高兴地朝门外喊，同时挥舞着双手，似乎很高兴他能活过来。 “可是…”小道童鼓着腮帮子委屈地看着宣华，胖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前爪：“你的毛好软啊！” “醒了正好，把要给他喝了。”陆许之端过来一碗热腾腾的药汤，放在旁边的矮桌上，抬了抬下巴说道：“记住，让他喝完。” “不想他死就让他喝！你不要个什么劲！”陆许之严厉道，轻轻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结果一回来发现他还活着，抓到手心时他那股想要活着的念头又强烈了许多，又想着做个好人算了，干脆地帮他解了毒。 “趁热，更不会那么苦。”看着师侄皱起来的小脸，陆许之态度软了几分，哄着他给宣华喂药。 他还有到要一个人类小孩照顾的地步。 宣华低头嗅了嗅，药味太浓，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混合了多少材料，灵气也很充足，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安静地躺在床上继续休息，有些贪恋现下的安逸。 何况从来没有外人对他这么好过，何况还是一个以“万物之灵长”自称的人类。 “又叫我干嘛？”陆许之最烦这个小师侄，可同时也最喜欢这个小师侄。毕竟是个孩子，想要得到大人的关注很正常。 “不可以，你师父会骂你的。”陆许之停下笔，看着他说到。 陆许之不喜欢和那些师兄 “那，那好吧。”小道童漫不经心地抓着宣华的前爪放在手里，心里那些失落都传达到了宣华的脑子里。 等小道童回道馆，屋子里只剩下他和陆许之两个人。 “好不容易有顿肉吃，还要等着。”磨完刀后又起锅添柴烧水，似乎要煮肉。 他是听说人类在吃的方面有很多花样，可是没想到自己也会变成盘中餐之一。 不行，要逃走，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还要回去，让那些人好好看看，被他们称为天子骄子的三皇子宣华，不是那么容易就死掉的。 没有力气…好香的味道…是迷药吗？ 疼！ “小猫猫，你在干什么？” 那场面，万一进来个人都觉得是他拿着刀把猫的手给割上了。 “嘶！”陆许之倒吸一口凉气，抓着宣华就往锅的地方走，到了后一把将他往锅里塞。 “能不能消停点！”陆许之脾气挺好，就是耐心不太够，把猫按进锅里后直接松开手，将锅盖一盖，世界安静了。 “饶了我吧！”陆许之扶额，他不喜欢太吵闹的声音，将锅盖打开，一只浑身是水的猫咪就从里面“咻”地窜了出来，蹦到屋内最高的柜子上警惕地看着陆许之。 “我才不信！”宣华呲着牙朝他大喊，这个人类太过分了，为了吃掉他居然还骗上了。 宣华还是不信，趴在柜子上方盯着陆许之的动向不出声，僵持不下。 宣华垂下头，他身上的毒确实没有解干净。这种毒的解药太过稀少，根本就和不存在一样。就算找到了，没有及时配置也照样死路一条。 有这么简单的事吗？活着说人类有这么好吗？就算未经世事，宣华也知道陆许之肯定有需要他的地方。 没有从陆许之身上感觉到恶意，而且手上的伤口也不疼了，看了是刚刚泡了一下药效出来了，犹豫着要不要下去，陆许之就摆摆手丢下一句话出去了。 听着大门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宣华跳下地看了看，果然院子里已经没有陆许之的踪影了。 要泡吗？望着不断浮起的热气，宣华第一次出现了选择困难。 “陆道长，今天吃点什么？”小二热情地接待着陆许之，将他迎到角落的一张桌子面前。 “哟，今天不太高兴啊？是不是哪里又出什么事了？”小二好奇地问到，陆许之在这里吃了好几年，他很清楚陆许之的脾性。 “好嘞，您等着。”陆许之不肯说，小二又变回那副客气地模样，离开了陆许之身边。 可是那只猫毫无防备地睡在他的床上，跟着他写字的节奏轻轻打着呼的时候，他突然就觉得安心了，并产生了想要照顾他的想法。 或许…… “泡了？”陆许之闻到他身上的香味。 很上道，陆许之很喜欢，可是他现在不想和宣华钱货两清，因为有趣。 “想要什么？”陆许之思考了一番，没有给出答案，反倒是拿起旁边的筷子。 “哎呦，陆道长怎么还养猫了？” “诶，不好意思，陆道长，”小二热情地笑着：“本店都是人用的碗碟，恕我失礼。” “其实这家店的肉食也很不错，可惜我不能吃。”陆许之遗憾地夹了口青菜。 “打住，我不能吃肉是因为我的身份，不是身体原因。”陆许之用筷子敲了敲宣华的脑袋，“你叫什么？” “宣华？挺好听的。”名字有点耳熟，但是一时半刻想不起来，防止宣华起疑，又塞了几口菜进嘴。 想到宣华就喝了一碗药，陆许之关切地问到。 “…好。”不知道为什么，对上陆许之认真的眼神，宣华的心脏怦怦直跳，甚至有些缺氧般的窒息感蔓延全身。 眼中陆许之的样子也变得模糊起来，最后变成一团黑，身体也轻飘飘的，就像…就像要昏倒一般。！”陆许之急忙扔了筷子托住即将倒下的宣华，疑惑地皱着眉：“是毒性发作了吗？” 可是宣华不想死，他觉得自己还有太多的东西没有见过了，他放不下。 加上修炼有成，和平常猫没什么两样，只是时不时会犯病，噬骨蚀髓的疼痛让他几度求死，又不忍两位哥哥用命换来的灵药就此浪费。 母后说是稀有的人参，成精了自然长的和人很像，可是他并不相信。 宣华知道妖界和人间一样，有好妖也有坏妖。 而被发现的时候，那个长老还是那副样子，卖惨假装自己年纪大老糊涂了，就这么糊弄过去。 其实这些都没什么，教会了他一定要多长个心眼，没准哪天最亲近的人就背刺你，把你抛入万丈深渊呢！ “不疼吧！你怎么还哭呢！”陆许之饭都没吃完，就为了帮他针灸，看看能不能保住他这条小命。 “不疼。”宣华撇过头不看陆许之，太丢脸了，他堂堂三皇子居然在一个人类面前哭出来了。 “不要动！”陆许之将他的头掰回原样，就点了根香准备计时：“香燃尽，针可去。” 陆许之的亲切让他想起了以前一直照顾他的老猫，到死的那一刻都还保护着他。可是他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老猫的尸体被扔进极寒之地。 那他为什么要拼命修炼呢？如果他也装成那样子，会不会少一点灾祸，会不会兄长们就不会死。 宣华的确长的秀气美貌，在众多猫咪中颜值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又有皇子身份加身，可谓受欢迎……受眼红者的欢迎。 妖界迟迟无法解决的疑难杂症，在陆许之手里三两下就让他好了大半。宣华有些怀疑人与妖的差距真的有那么大吗？只是人妖两界尚有来往，每年也会交换优秀生员互相学习，他不认为妖族落后于人族。 “已经没事了。”宣华瞥了他一眼，继续放空思绪。他不想看到陆许之那张打脸，还翻了个身甩甩尾巴不去看他。 陆许之很轻松地接住他，仿佛他知道宣华一定会扑他一样，依旧是那么轻浮的笑：“才发现？” “你搞的鬼？”良久，宣华两只清澈的大圆眼睛瞪着陆许之。他当真是中毒太深了轻易相信了这个人，居然被他趁着毒发晕倒封了内丹。 “你想要我族机密，死心吧！我不会给你的。”宣华双爪一揣，闭上眼睛不理他。 “什么？”宣华腾地又站了起来，他逃到人界时通道没有半点问题，难不成是妖族出了大事。 “看来你也不知道。”陆许之无奈地摇摇头，宣华的反应已经说明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要自己去查查看。 宣华气得直扑腾，又不得不承认陆许之确实比他厉害。已经过了那个会拿枕头被子撒气的年纪了，只能恹恹地躺在床上，不断凝神静气试图冲破封印。 “师兄，你当真不知道这件事？”陆许之压着性子再次问道，他问了三遍他师兄答了三遍，一个专门看护人妖两界通道的人，不是不清楚就不知道，让他怎么相信。 就算陆许之气上心头，也不会当面闹翻，只能先行离开，再做打算。 然而就算是他也有无法理解的事，更有甚者看不清当今的情况。 当初他还年轻，自以为能成大事，人也好，妖也好，他都爽快地伸出援手。交了许多朋友，也得罪了不少人。他都不在乎，只是有一点让他久久不敢忘怀。 自然不止他一人有这种想法，最终也休战了。只是休战后的一个月不到，有只猫妖在人间产子，不知是谁妖言惑众，说那刚出生的猫妖会为祸人间，必须立即斩杀。 人都是有胆怯心理的，自然是下的慢性毒药。小猫体弱，每日吃食不过是猫奶，慢慢地将毒性过渡到小猫身上，到时候中毒太深，就算想救也救不过来。 等他到了猫妖暂居的地方，只剩下满地的献血和昏死过去的人类。好不容易就活一个个都将箭头指向猫妖，就连他也相信了那些人的一面之词。着半死不活的小猫倒在他面前，颤抖着泛紫的嘴唇哀求他救救小猫，陆许之的心动摇了。 最后他救助猫妖的事情被发现，站在了那些人的对立面，看清了那些人的嘴脸，还是选择将猫妖母子送回了妖界。 为了当初的一个目的想到妖界寻找那对母子，一直也没有找到，倒是修为精进，又让他多活了好些年。 急于求证的陆许之忙不迭地赶回家，却不见宣华的踪迹，反倒是多了些陌生的痕迹。 冷飕飕的夜风刮过耳边，那缕陌生的味道越来越淡，陆许之莫名地有些急躁，不免担心起宣华的安慰来。 “师弟，这件事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陆许之的师兄抓着宣华的后脖颈，想要将他丢进早就准备好的阵法当中。 “理由？”陆许之冷冷地盯着那些人，身上明明穿着他那么熟悉的道袍，脸上的表情却那么陌生。 “师叔，你就听师父的吧！我们能力再大，也不过是一普通人，真没办法等到他变成魔头屠了人间的时候。” 当初那些人也好，现在这些人也好，难不成都是他的好师兄在背后蛊惑人心，导致人心惶惶。 “师兄怎知我元魂破碎之事？”陆许之抓住重点反问。他从来没说过这件事，除了他和那个暗中袭击他的幕后凶手，可再没第三人知道。 说着陆许之的师兄就将宣华扔到了阵法当中。其他人也没闲着，直接启动阵法准备将宣华绞杀。 看那些人一声不吭地站在师兄那边，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尽管这些年他重回人间，在他们心中到底是隔了一层仙凡有别的，不相信他也是正常，他也变成了那些人眼中的异类。 元魂碎片还在宣华体内，他要拿出来，只是留得太久，恐怕已经有和宣华本魂融合的迹象了，再拖下去也不是好事。何况宣华身上的毒药还没有解开，也需要一点时间。 逍遥了没多久，终于找到了治愈宣华的药方。只是这个时候又出现了另一个问题。 为了一只妖，值得吗？陆许之有想起了那个香囊，拿出来轻轻摩挲着，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心脏上连了一根闪着微弱光芒的红线，穿过香囊另一端连着宣华。 等他彻底想清楚，毒素已经拔除，那片元魂也彻底融入了宣华的本魂当中，内丹解封的一瞬，他便化成了人的形态。 宣华生得貌美，不管猫形还是人形，骨子里都透着令人惊艳的姣好容颜。陆许之本就对美貌事物挪不开眼，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宣华看，反倒是让宣华打心底生出了些怯弱。 没想到陆许之脸皮厚的不是一点，掰着他的下巴凑上去就是一吻，柔软的唇瓣相互紧贴着，宣华来不及反应又迅速松开，转身近乎癫狂地大笑着，嘴里嚷着宣华听不懂话。 说罢扭头悲戚地看了宣华一眼，便化作一阵青烟消失在他眼前，留下一个小香囊掉落在地。 目光触及地面上的香囊，伸手将它捡了起来，才发现那是猫族特有的定情信物，他见过另一个，一直从小陪着他，不可能认错。 “陆…”眼前“咻”地出现一个身影，宣华下意识认为是陆许之，看清来人的样貌又连忙改口：“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了。” 只是他一个被驱逐妖界的罪猫，就算带来了陆许之这么一个人物，也免不了遭受非议，不少妖族认为他怀恨在心勾结人族想要灭他们活口。 宣华想找他，又说不清找他的理由是什么，陆许之也有意无意地躲着他。一直拖着，没忘记，也没想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宣华避开他的视线，看向一旁。 “别说的那么恶心，我问你，妖界边境的阵法是不是你布置的，有什么目的。”宣华不想与他废话，直接表明来意。 母 陆许之呵呵傻笑，飞到他身旁，“你比以前稳重了很多，不过…还是那个一逗就炸毛的小猫咪！” 陆许之假装没听见，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你知道最近我差点走火入魔多少次吗？知道是因为谁吗？” “好好好，都是我的原因。”陆许之点头附和，“不过阵法的事可不只是因为我。” “邀请我去妖界玩吗？我好久没去了。”见他脾气好了些，陆许之又黏上去，挽住他的肩膀，近乎凑到他耳边说道。 妖界环境一如既往，保留了大量原始风貌，植物繁多。陆许之第一次来时差点迷了路，在森林里面转了好几天才在一只好心妖的帮助下出来。后来去得多了，熟悉的路也只有那一条。 “哦！”陆许之像是才反应过来般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我以为你想邀请我去你家呢！” 陆许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他修炼地方的具体位置的，解决妖族内乱后经常骚扰他，也不说明原因。搞得他莫名其妙不说，还时常传出半夜私会陌生男人的流言。 宣华嘴角抽了抽，在场还有不少妖族子弟，他又不好当场发作，只能按耐住心中的火气，冷着脸说道：“若是保护变成了伤害，处理掉也没什么关系吧！” “且不说猫族中有像你这种佼佼者的存在，他们深知有山神在，计划成功的可能性低，所以他们想了个计谋…” 加之山神被设计陷害，为保山中生灵散尽神力，被送入轮回转世，已经构不成威胁，他们想要关闭通道轻而易举。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陆许之会站在猫族这边，成为第一个变数。宣华未死，这个计划暂时搁置。 “他应该也快回来了。” 宣华的反应让陆许之也有些震惊，心里又得意到不行，继续说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山神快回来了，这些是我和他一起布下的阵法，为了守护人妖两界。” 陆许之当然不会如了他的意，一路上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和侍卫闲聊几句，宣华也不搭理他。 “事是我做的，功是你揽的，虽然我不介意就是了。” “你！”宣华已经到爆发临界点了，陆许之趁机上前安抚，“我没说不行，只是你跟我说了两句话，两句都是赶客，至少让我得点好处吧！”说完就揽着宣华的腰，准备当着一众侍卫的面对他动手。 “你出来了？正巧我有个小秘密要告诉你，要请我去你家坐坐吗？” “有什么秘密？可别是又告诉我你做梦跟我翻云覆雨这种不要脸的事。”宣华的语气有点呛，一进门就把他堵在门口问。 他对这个地方觊觎很久了，当初打算就他救助妖族这事让妖皇让给他的，后面知道这里是为宣华准备的，他就没再提了。 宣华没有反驳，而是思考了一下，丢下一句“不觉得”转身就走。 “我不听满口胡诹的人说话。” “你的意思是都是我害的？”宣华剜了他一眼，就是陆许之故意跟他说那些，才害得他时不时就梦到些奇怪的场景，像是两个人脱了衣服、赤裸着纠缠在一起，还发出奇怪的声音之类的。 “没有…”宣华控制自己尽量不去想那些事，摆脱陆许之的纠缠离开了。 被他一番毫无依据的说辞扰得心神不宁的宣华，坐在书桌前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抬起笔写了几个字也不成样子，只好呆坐着生闷气。 宣华后退一步想要躲开，没注意一脚踏空，身体直往后倒，一直降落着没有着地，妖力也无法控制身体的下落。 继续往下掉，声音倒是清晰了起来， 掉到他已经习惯了下落的感觉，身体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凭借敏捷的动作保持平衡，面前突然出现了陆许之的身影。 等他说完，宣华又听到自己开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觉得无限伤感充斥着胸腔，压抑得难受。 一根红线突然出现吸引了宣华的注意力，闪烁着刺眼的红光，让他想到了自己身上的那根。再次抬眼看向陆许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陆许之嘴角渗血，越流越多，视线始终看着他。 “宣华！宣华！”陆许之聒噪的声音突然清晰了起来，宣华一睁眼，发现他紧张地抱着自己，周围的几只小妖也紧张兮兮地望着他。 “别闹，是我给你的压力太大了。”陆许之抱着他旁若无人地钻进了宣华的卧室，那些小妖也不敢跟着，只能在外面等候。 “但是你来找我之前我突然反应过来了。是碎片选择了你，它希望我们见面。就算没有我的元魂碎片，我们也可能会因为其他巧合相遇。至于每次修炼时的那些亲昵画面，都是我们之间的姻缘线在指引我找到你。” “你是怕我是因为前世的那些记忆才喜欢你的吗？”陆许之压低了声音，他不想吓到宣华。 怕陆许之误会，又补充了一句：“我以为你一直和我说那些，是想羞辱我。” “是吗？” “再者说，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我可是你两次的救命恩人，不应该以身相许吗？” 人间灵气稀薄，就算勤于修炼，也增加不了多少修为。为此，梦白只能跟随大队伍一起闯闯妖界。 可是想要进入妖界的外界妖实在太多了，他资质不够，还沾染太多人气，直接被拒之门外。 为了修炼他都跑到人间去，参与人族的生活了，可是累积的修为太少不说，还容易耗费他的精力。 “前辈好。”梦白有气无力地问好，懒洋洋地从地上爬起来诉苦我：“我被拒绝了，他们说我沾染的人气太多了。” “谢谢前辈。”收到鼓励，梦白也精神不起来，颤颤巍巍地朝着城市的方向走去。 路过个平潭宽敞的山洞，朝里面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估摸着是个空置的山洞，想也没想就找了个舒服凉快的地躺下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 “嘻嘻，哥哥…” 想叫醒狐狸，闻到他身上的人气又停下了动作。都是在人类社会打拼的妖，还是别吵他了。 化为人形回到公司给他准备的员工宿舍，正巧同寝室的舍友回来，他才知道自己睡了一天一夜，没带手机根本不知道时间，他以为就睡了几个小时而已。 梦白无奈地将嘴巴合上，他还能去哪里，当然是为了前途准备跳槽了，可惜人家不要，他回来了。 梦白悻悻地放下了想要播出去的电话。来人类社会这几年，他深知有些人族比他这只真狐狸还狡猾，套路一层又一层，事已至此，大不了被开除，他卷铺盖走人而已。 “梦白，你该不会是被开了吧！”舍友休假，正准备出门就见他回来，有些难以置信他真的被开除了。 舍友以为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多问，看着他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果决了离开了。 只是居然现在才发现，梦白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初来乍到他疯狂迷恋炸鸡，打工争得钱基本上都用来买炸鸡填肚子了。一度因为摄入过多杂志修行不顺，为此只能戒了，强迫自己一个月只吃两次。 只要穿过街道乘上公交他就可以出城了，很快就能回山里了。梦白撕了只小鸡腿慢慢啃着，途径红绿灯，站在人行道旁利落地将鸡腿啃干净丢掉骨头，穿过马路就他要的车就来了。 跟着大巴晃了几个小时，梦白忍着不去看那些已经凉掉的炸鸡，可惜地咽了咽口水。着行李钻进了小树林里。 等他到了山洞门口，里面还是没有其他生物。虽然黑漆漆的，梦白倒是一点也不怕。只是习惯了在有灯的地方吃东西，只能拿出因为形状很像哥哥才买的充电小台灯，垒了几块石头将台灯垫起来照亮周围。 除了一开始揪了个鸡腿，其他炸鸡都还好好的。只是包装袋透油，弄的一手油乎乎的。 吃饱了，梦白又灌了瓶水进肚子，收起小台灯，垫了块床单在身下就变回狐型睡着了。 “你是谁啊？”梦白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在别人的房子里躺在别人床上，不好意思地从床上爬下来，小心翼翼地道歉：“对不起，可能是我睡迷糊了，跑到你这里来了。” “那谢谢让我睡床。”梦白凑到他旁边看他在做什么，只见两只熊掌零活地将几块木板黏在了一起，很快一栋微型房屋就做好了。 他只对炸鸡感兴趣，好奇也没有买来玩过。这些年除了人类日常会购置的东西，梦白唯一想买的就是那个小台灯。 “谢谢，可是我不能收，哥哥说过不可以乱拿别人的东西。” “诶？你也和人类一起生活吗？”梦白好奇地凑上去，在熊羽身上嗅了嗅，什么味道都没有，连最基本的胸味都闻不到，还以为自己的鼻子坏掉了，使劲推了推。 “这样啊！”梦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变成了常用的人形，又羡慕地看着熊羽：“你真好，我也想这样。” “我睡过头被公司开除…不是，”梦白摇摇头，下意识地将对方看成人，想讲那些掩盖事实的话了。 “这样啊！”熊羽摸了摸他的头，“没事的，说不定你就是不习惯和人类生活。现在是要回哥哥身边吗？” 熊羽被他的笑容击中，没由来得心脏乱了几拍，面上还是淡定地看着梦白开心地和他分享接下来想要做的事。 梦白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在山里一直都那样，和人类接触后就涨的快一点，可是后面就很慢了，几乎停滞不前的那种。” “我当时没反应过来，而且…人类做的炸鸡真的超好吃，我不舍得扔下炸鸡不管。”梦白委屈地对着手指，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始没察觉到这个问题。 当今人间动物成精极其艰难，梦白再怎么不争气也算是得到天恩了，不然压根化不了形，更别说伪装成人类一直不被发现了。 梦白接过名片连连点头，仔细看上面的公司才发现就是他刚离开的那家，忍不住“噫”了一声。 什么离职，不是被辞退的吗？好像这两天是有这么回事来着，不是同一个部门，熊羽就没去打听。 梦白再次醒来，熊羽已经回公司上班了。作为报答，梦白把整个房子打扫干净才出门。 拖着行李继续往山上走，有段路人流量大，路也平整，梦白毫不客气地抄近道，七拐八拐地终于在下山之前看到了哥哥可能在的那个山头。 幸好他运气好，还真找到了些。就是味道有些奇怪，明明以前吃都觉得很美味的。一口一口咬着果子，脑袋里又想着炸鸡。 不哭还好，一哭就想起来这些年在人类社会中受过的委屈，眼泪哗啦啦地流。 “呜…哥哥…”梦白把自己蜷成一圈，抱着小台灯躺在地上回忆着往日的时光，突然有些后悔就这么抛下哥哥离开。 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个一个往自己这边走来的脚步声，警惕地拉着行李箱的拉杆，准备对方发现他就跑开。 摸了摸脸，梦白用哭腔问道：“你…你不是去上班了吗？” “没关系的，我以前一直睡在外面呀！”梦白用满是泪水的手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怕弄脏小台灯还将它塞进了外套袖子里，正好不怕被磕碰了。着行李箱，还以为里面有什么，没想到轻飘飘的，好奇之下问了一句：“里面有什么？”问完才发现自己可能多嘴了。 该不会一直以来都用笑容掩盖哭泣吧！这么一想，熊羽心里更不是滋味，连忙喝止自己别多想。 “你开这种车出来…露营吗？”梦白指着房车问道，偶偶他也会跟风刷视频，看过房车，一直觉得很酷，可惜他钱不够买不起。 梦白没有接收到他的意思，饶有兴致地在车上这摸摸那摸摸，满足之后凑到熊羽面前，又说了一句差点噎死他的话：“如果我有更多的钱，就可以买一辆和哥哥一起住了。” “那当然！”梦白得意地拍拍自己的胸脯，“我从小就和哥哥在一起，他对好很好，我也想对他好。” 梦白帮他把烧烤架放好，又快速地将那些早就准备好的肉串放上去，才继续说道：“是啊！哥哥被一条坏蛇缠住了，我打不过他，他就一直缠着哥哥，我想快点打败他。” “对呀！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好蛇。因为他长的很漂亮，和我们一样白白的，鳞片还会发光。他受伤了，哥哥想救他，就把他带回了我们家。” “那你现在回去，不是也打不过那条坏蛇吗？”熊羽利落地翻动着那些烤串，脑子里不断想象着两只小狐狸对付一条巨蟒。 “真好吃。”梦白咬了一口，肉的味道在口腔炸开，素了一整天终于得到满足的味蕾的功能放到最大，前所未有的味道让梦白心情好了些。 家长里短式的闲聊最容易收集有用的信息，他对梦白很感兴趣，也想要了解一下他的哥哥。 熊羽觉得这样不对，教导他不能通过贬低自己抬高其他人，梦白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放下烤串认真地打开手机，将他和玄白的照片拿给熊羽看。 “是我的问题。”熊羽看了照片，不得不承认梦白的哥哥就是长的比他白，仔细想了下照片的内容，发现有些怪怪的，又问道：“照片是不是截掉了一部分。” 觉得熊羽没听清，快速地嚼掉嘴里的肉，重复了一遍：“那是坏蛇，我不喜欢他。” 投喂完毕，熊羽收好烧烤架，正想问梦白要不要和他一起睡，就看到梦白望着星空发呆。 何况梦白安静地仰望着天空的侧脸太美好，熊羽偷偷摸摸拿出摄像机拍了几张。害怕自己过分贪婪，拍完看也没看就将相机塞回原位，假装无事发生地走到他身边坐下，陪着他一起赏星星。 “如果想要，你也可以把我当成哥哥，虽然没有那么柔软的毛，至少能让你靠着。” 很遗憾，熊羽想趁乱占便宜的小心思被他哥哥无情戳破。梦白看着傻乎乎的很好骗，实际上也是个懂很多道理的。 “你喜欢我？”梦白吃惊得声音都提高了两度，“喜欢哪里？像是我喜欢哥哥温暖的怀抱，柔软的毛毛，还有会很耐心地鼓励我安慰我，还有就是…” 熊羽没有打断他，梦白就说个不停，掺点就把从出生到现在的情况都详细地交代了。闭关这样也好，证明玄白在他心中真的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他从来没有想过梦白之所以这么单纯，不是因为一直在深山老林中，才出社会几年没过多的模仿人类。而是因为他哥哥玄白把他保护得太好了，让他一直能感受到温暖。 倚着山川望着星空，熊羽第一次觉得自己太肤浅了，也学了太多人类的坏习惯。 “所以，你喜欢我什么呢？”绕了一大圈，梦白还是没忘记核心话题。 对呀！喜欢什么？不是才见过两面吗？为什么就对他这么上心，甚至不惜休年假跟着他，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 熊羽羞愧得不敢看他，望着面前黑漆漆的山脉，想起了以前。 他不明白那些族人为什么要离开，明明妖界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这还不是最糟 他虽因年岁较小洗清了嫌疑，可是因为父亲的关系，母亲不得不承受那些罪名，至今还在被关押在囚妖境，已经多年不见。 “我很喜欢你…”熊羽看了梦白一眼，语气平稳地说道：“你是我早已抛弃的我。” “我经历过一些事，也不得不和家人分开。之后我一直想要回到他们身边，可惜一直都没有成功，慢慢地就放弃了。所以看到你一直想要回到哥哥身边，我觉得自己很失败。”熊羽轻描淡写地陈述着，用模棱两可的语言遮掩那个懦弱的自己。 “我…”听他这么说，熊羽的心情又雀跃起来，可一想到自己打算利用梦白的单纯接近他，心中又是羞愧万分。 坐到山下的游客也钻进了被窝，灯火通明的山路安静了下来，熊羽扭了扭僵硬的肩膀，刚想问梦白要不要去车里睡，梦白整个人就往他身上倒。 听着梦白均匀的呼吸，熊羽心脏怦怦直跳，试探性地将手伸到梦白腰间，抱紧他，感受他身上的体温。 梦白睡眠质量极好，甚至梦到了自己在空中飘来飘去，心情好得让他直接把自己笑醒了。一睁眼，发现自己窝在熊羽怀里，亲昵得就像是对情侣。 蹑手蹑脚地打开车门，天才微微亮，山间露水重，冷空气冻得梦白打了个寒战。 有些迟钝的鸟儿还站在树枝上左顾右颁，梦白狐眼一亮，弓下身一个冲刺爬到了树上，贱兮兮地对着吓蒙僵在原地的小鸟按住。 熊羽起来发现车门打开了，以为梦白趁他睡着不告而别，慌乱间看到梦白的手机和行李箱，烦乱的思绪才平静下来。 “这个傻瓜。”关了闹钟，熊羽在林间找到了正在欺负小动物还放肆大笑的梦白。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梦白就是个占山为王的山匪，正在欺负良家妇女。 “你醒啦！”梦白甩了甩身上的露水，变回人形拉着他往自己发现的地方走，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刚刚看见了一丛从来没有看过的花，我们一起去看看。” “怎么这样，都不等等我的。”梦白委屈地刨着花旁边的泥土嘟囔着。 沿途遇见野果树，梦白马上就把刚刚的不快抛在脑后，采了一捧果子当早餐。回到房车前，发现几个不人不妖的人形生物正围着看，梦白也没在意，倒是熊羽停下了脚步，将梦白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看着那些“人”。 梦白躲在熊羽身后探出个头看着那几个“人”，其中一个有点眼熟，发现是那天拒绝他进入妖界的妖。 见两人不出声，那妖的眼睛不断在熊羽和梦白身上扫过，确认了目标，指着梦白说道：“狐妖玄白，与你是何干系？” “它盗取妖族秘宝潜逃，我等前来调查你是否知情。” “你骗人，哥哥才不会做那种事，是不是搞错了？”梦白委屈得果子掉了一地，眼泪啪嗒啪嗒就出来了。 “既如此，可否前往妖界协助调查，若是洗清狐妖玄白嫌疑，我们自然会还它一个公道。”那几只妖也没有为难梦白，让他自己选择是去是留。 熊羽担心他的安危，也要跟着去。梦白不想拖累他，可是他太会说了，硬是把梦白说得一愣一愣的，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那几个妖也没催促，倒是指着那个小台灯问道：“此为何物？” “我倒是见过，在人界不足为奇，只是这人间造物，进入妖界恐怕不妥。”另一只妖说道，满脸为难地看着为首的妖。 跟着那些妖一起进入人妖两界通道，梦白还奇怪他们是不是走错路了，看到那个熟悉的山洞，更加肯定了这个事实。 熊羽观察着梦白的表情，以为有诈，没想到几个妖对着一块石头念念有词，空气中凭空出现了一扇门。 为首的妖高声说道，梦白紧张兮兮地抱着小台灯，迈进了妖界。都被灵气挤满的感觉，舒服得要命。 远处有几只妖正在等着，熊羽早就看见了，梦白还在想着能不能摘几株花，手刚伸到花茎上就被打断。 “嗯，对不起。” “你就是玄白的弟弟？”凌华的声音冷冽，如同冬日山泉般令人生寒，梦白谨慎地点点头，刚想辩解，就被熊羽拉住，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平白无故扣一顶帽子，梦白真的忍不了，顾着腮帮子气愤地说道：“你凭什么冤枉人，哥哥没有偷你们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什么秘宝。” 熊羽还没反应过来就在定在原地，想拦住他也没机会，只能看着凌华揪着梦白的后脖颈拎了起来。 梦白扑腾着四肢顶嘴：“那你怎么没有拦住他？” “主子，还是让他找到玄白要紧。”有妖小心地提醒道。 “是。”那妖自知多嘴，不敢再问。 凌华没吭声，打开囚妖镜的封印就把梦白和熊羽丢了进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放眼望去雾蒙蒙的，就算梦白视力再好，也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依靠听觉辨别周围的动静。 “哥哥在这里面吗？”说到哥哥，梦白看着空空两手，才发现那个小台灯不见了，急的抓耳挠腮，在脚边来回找也没见。 “是不是掉在外面了。”梦白情绪低落地垂下头，“他会不会给我扔掉。” 小妖忙不迭地接过台灯，想到凌华将他两送了进去，也没说进去干什么，颇有些担心。 …… 以猫族如今的地位，想要找到玄白一只普通的狐狸还不简单，压根不会到人界找梦白。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玄白躲进了囚妖镜，他想用梦白引出玄白。 至于讨厌人族，也是因为那个修士。就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他对整个族类没有好感。 也不是他不想再见到母亲，就怕见到了却无能为力，无法将她带出囚妖境。 熊羽连忙拉住他，再次提醒：“梦白，在这里太大声会被发现的。” 声音如同细丝般钻进熊羽的耳朵，搔得耳膜痒痒的，浑身血液沸腾，脸颊立马就热热的。然而梦白没注意到他的变化，一直指着那个方向。 走出浓雾，眼底是广阔的森林，他们站在山崖边，若是浓雾范围再大一点，他们就掉下山去了。 远处传来飘渺的吼声，熊羽望着森林发愣。梦白站起来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回过神来。 “梦白，你哥哥去的次数最多的是哪里？”想到这里，熊羽微微眼热，找到玄白他就去找母亲，不管能不能出去，至少他要见一见。 “那你告诉我那里有什么，我帮你找？”熊羽蹲下身看着他，梦白被封了内丹只能是狐狸的模样，站起来太累了还不如四肢着地，反正他也不介意。 “梦白…”熊羽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画，犹豫地问道：“你真的是在人界的山里长大的吗？” “可是这样的话，你哥哥一直和你在一起，怎么会知道妖界适合修炼呢？” 熊羽突然觉得有些难受，玄白在梦白心中的地位太高了，他有可能争得一席之地吗？见到他哥哥后，梦白会不会就这么将他忘记？ “找到哥哥之后呢？”鼻头算算的，熊羽觉得自己单恋就算了，还单方面吃醋，简直不要太离谱。 熊羽摇摇头，觉着自己心思太过险恶了，说道：“你不是想给哥哥买车吗？你现在没有多少钱吧！” “就是…”熊羽强装镇定，“我是说，你到时候要不要回去工作，可以和我一起工作，不会的我教你，这样的话可以更快买到车。” 两人沿着浓雾下了山走进森林，梦白想去采点野果子，熊羽就在旁边跟着。 熊羽希望母亲能把这里当成妖界，不至于疯掉，也希望她没有遇到发疯的妖，不会受到危险。 “哥哥怎么不在？”梦白漫无目的地踢着小石子，连当初救下坏蛇的地方都去过了，还是不见，到底会在哪里呢？ 兴冲冲地往树那边跑，熊羽在后面追，忽然听到一声嘶吼，身体一顿，眼角余光瞥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往这边走来，有些不敢相信。 棕熊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警戒，又往前走了两步，坐下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别担心，我过去一下。” “就算是同类，它也不一定听得懂你的话呀！” “真的吗？”梦白这才松口，跟着他一起走到棕熊面前。 他们有独特的交流方式，梦白默默地站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脑袋突然灵光了一回，他们是亲人。 在囚妖境中关得太久，尽管她还保持着理智，不知为何已经失去了关于熊羽的记忆，作为一方山神镇守着这片森林。感应到熊羽的存在，只是觉得熟悉，过来看看。 “哥哥，你真的会在这里。”看到朝思夜想的玄白，梦白急冲冲地扑了上去，在玄白胸口蹭来蹭去。 “我来找你。”梦白趴在玄白身上，“哥哥真好，和我一起出去吧！” “可是，有妖冤枉你偷了他们的东西，你没有偷对不对，和我出去说清楚。”梦白整只狐黏在玄白身上，不依不饶。 “我会出去，但是不是现在，东西我会还给他们，你们先出去等着我好吗？” 玄白欣慰地看着他，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手心：“出去我就告诉你。”这是他们的约定方式。 “我和你一起出去，我要留下来保护你。”梦白抱住玄白不让动，“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可是我想和哥哥在一起。”梦白扭头看了一眼熊羽，又埋进玄白的胸口。 “那你朋友呢？让他自己回去。” “那我先出去，可是哥哥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不然我买给哥哥的小台灯就拿不回来了。” 玄白在梦白额头碰了两下，一颗亮晶晶的珠子出现在他面前。玄白拿着珠子告诉梦白：“你长大了，知道保护自己想要的东西了，用这个交换吧！凌华会把小台灯还给你的。” 熊羽陪了他们一夜，第二天带着梦白离开。凌华没有为难他们，把小台灯还给了梦白。 深秋夜色凉薄，玄白站在水池边呼出一口热气，眼睛注视着反射着路灯而波光盈盈的池面，心情有些沉重。 看准时机一个冲刺直接越过水池，轻盈地落在那几个学生后面，抬手祭出个阵法，将几人困住。 其中一个面目狰狞地扒着阵法，踩着个同学的身体挣扎着想要跑出阵法。玄白动了动指头，阵法光芒大涨，直接将人绞了进去，慢慢缩小直到变成个小球。 玄白愣了一下，默默收起小球就要离开，可惜慢了一步，脚下被那人下了禁锢的阵法，他没发现，抬脚的一瞬差点摔倒。 玄白的表情透着一股不爽，锐利的眼神几乎要把云将盯穿，直接推开他想要将脚下的阵法打破。云将不以为然，反而不怕死地紧贴着他，化为巨蛇将玄白缠绕起来。 遇见条比他和梦白并排站还粗的大蛇，年幼的梦白自然是吓得直往他身后躲。发现他一动不动，才壮着胆子上前，戳了戳云将的鳞片。纯，觉得云将可怜，想带他回家疗伤。玄白没有拒绝，却在暗中观察着，以防他对梦白造成威胁。没想到就因为这样，云将缠上了他，开始了利用和欺骗。 为了保护梦白，也为了自己在梦白心中的形象，玄白故意欺骗梦白，忍痛让他离开，不至于受到伤害。 “内丹已经帮你拿回来了，你还想怎么样？”玄白闭着眼，不想看到他。 从见到他的那时起，云将就起了坏心思。一条活了几万年的大蛇，怎么可能会看不出玄白的真实身份。 只是他看不清自己的真实想法，狡诈的本性让他利用了玄白对自己的感情。肆意无度的利用终于让玄白意识到问题的根本，开始疏远他。 他开始疯狂地寻找，将玄白待的那座山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玄白的影子。威胁山中其他生灵好不容易打听到玄白带着弟弟出山后再也没有回来的消息，忙不迭地进入人界，始终没有找到。 果不其然，他发现玄白总会躲在暗处偷偷查看梦白的情况，他也因此掌握了玄白的信息，开始了试探。 当初他说喜欢，云将利用了他，还骂他蠢，居然会为了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拼命。没关系，他放下了那段伤痕累累的感情，结果云将又想将它拾起，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我给过，我原谅你了，然后呢？”玄白双手抓住云将，锋利的鳞片在灯光下闪着冷冽的白光，思绪飘到了以前。 小时候他在母亲身上发现过那个印记，好奇追问之下才知道那是被认可的大妖身上才会出现的，狐族皆以此为傲，他也立志要成为那要的妖，因此勤于修炼，加上天赋异禀，修为自然比旁人要高出许多。 可人妖大战远比想象中惨烈，父亲为了保护他们牺牲了，母亲也受了重伤，腹中胎儿还未发育完全，恐怕也保不住了。 母亲趁着他外出寻找疗伤的药材，将尚在发育欺的梦白硬生生地剖了出来，忍着血淋淋的伤口带来的痛楚，强撑到他回来，将满是鲜血的小狐狸交给他。 后来他在战火中带着弟弟离开，终归是找到了个清静的山头，隐居了。 “哥哥，你怎么弄脏了？” “怎么洗不干净？”看着梦白努力了半天，玄白的毛色没有半点改变，梦白垂着耳朵，心情低落地趴在他旁边依偎着，担忧地说道：“我不喜欢这样的哥哥，哥哥是不是受伤了？还是心情不好？” 后来云将出现，玄白在他身上发现了和母亲一模一样的印记，想到母亲当年的风光，玄白对他多了几分仰慕之情。 反应过来的梦白哭的死去活来，玄白在他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不忍他经历自己的过去，隐瞒了受伤的原因，处处躲着。 为了让梦白安心，玄白下定决心将梦白送到人间，自己四处躲藏避免被云将找到。偶偶去梦白住的地方偷偷探望，看到他过得也很开心，悬着的心总归是放了下来。 云将以此威胁玄白，为了弟弟的安全，他不得不从妖皇手里拿回云将的妖丹，作为交易让云将离开。 是他看不清，错把仰慕当成了爱，急于得到证明，才会一直听云将的话。现在不会了，妖界不需要那么多大妖，他也不必再为了狐族生死操心，只要和弟弟好好活着就行。 “坏蛇，你在对哥哥做什么？”梦白气愤地将手里的炸鸡往云将身上一扔，随后拳打脚踢地踹着云将的身子。 玄白早就在周围布了阵法，普通人进不来，却忽略了梦白有可能会误入。 “哥哥，他怎么在这？”梦白连炸鸡都不要了，直接粘上去给玄白一个抱抱，“你不是说早就不和他来往了吗？” 梦白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无法接受对玄白印象的改观。哥哥这种霸气的大狐狸怎么可能会选择躲在别人怀里当小娇狐？如果不是刚刚云将将他缠绕住，巨大的蟒蛇身和玄白的人形形 可是玄白的情况真的太像了。不然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妖皇宫殿盗取秘宝，理由还是这条冷血的蛇。 “你说过不和那种坏蛇来往的，”梦白担忧地看着他，紧张兮兮地问道：“是不是他又威胁你做什么了？熊羽跟我说在人界这种就是渣男，是不好的，别跟他在一起。” 路过保安亭，玄白透过玻璃窗看了后面一眼，云将还跟着。和气地和保安打了个招呼，故意回头看了云将一眼，就带着梦白离开了。 眼神过于犀利恐怖，吓得保安浑身一颤，差点把手上的水杯摔在地上。 玄白从囚妖镜出来之后就找到了他，告诉他自己要在人间待上一阵子。对于妖来说，一阵子可以是几年，也可能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梦白没有纠结那么多，只要玄白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再久都无所谓。 “哥哥家真好，好喜欢。” 梦白总像长不大似的，玄白高兴他能一直保持着天真可爱，又希望他能多长几个心眼以防被骗。 玄白以为是云将，没理。可敲门声一直不断，咚咚咚听得还是挺烦人的，冷着脸打开门，门外却站着个穿蓝色高叉长裙的女人。 弟弟有点笨手笨脚的，他作为哥哥不能放任坑白一个人太久，也不等徐希回答就说道：“这么晚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玄白冷冷地回了个是就准备关门，看到一脸阴沉站在电梯旁边盯着他两的云将，又提醒了一句：“回去的路上小心。” 徐希是他之前出任务时认识的，是个对任何事物都充满好奇心的人类。这本来没什么，可惜她好奇心太强，什么事都喜欢第一个上，还总是把事情搞砸，玄白忍她很久了。 本着对人友善的原则，玄白简单地提了下意见他本就是因为这里离梦白的公司近才买的，真要说什么优点，就是对人类来说上下班比较方便。 烂桃花也太多了吧！玄白暗自腹诽，瞥了一眼还在电梯旁边的云将就关上门。 “…没什么，”玄白摇摇头，夹起一块鸡肉刚张开嘴，想到梦白的朋友，询问道：“梦白有喜欢的人吗？嗯…我是说那种喜欢…爱…有吗？” “不，随你心意。”感觉自己太操心梦白了，玄白停止了这个话题。 夜深人静，玄白闭着眼睛坐在床上，警觉地听着周围的动静。树叶无风自动，一声凄厉的尖啸划破夜晚的宁静，玄白睁开眼，就对上一张大脸。 云将不只一次不请自来，玄白已经见怪不怪了。何况刚才他就嗅到了云将的气息，没什么坏心思就没管他，谁知道他又来爬床。 云将说的有道理。最近旁边的几所学校流行着个奇怪的游戏，好些同学在玩过这个游戏之后轻则神志不清，重则昏迷不醒。老师天天开会强调不能再接触那个游戏，可有些学生不听，能有什么办法。 昨天下午他就发现几个学生在玩那个游戏，站在旁边看了一会，没发现什么问题，就是隐隐觉着有些奇怪。听到学校传出的课铃声，才想起来人类有固定的上课时间，周末都不一定有休息，何况是在周一。 为防止其他人被牵连，玄白用阵法将几人隔开，一直等到没什么人经过，才开始动手。 “又装死？”玄白皱皱眉，不想理他。 妖和人一样会生病，只是大妖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云将这突然的病症，还真让玄白有些摸不着头脑。 盯着云将红扑扑的脸看了一会，玄白不客气地掐着他的脖子，冷冰冰地说道：“没死就说句话。” 妖丹？玄白想起来那颗金丹，冷嘲热讽道：“该不会是太久没待在你身上，妖丹易主了吧！” “嗯…”轻哼了一声，云 玄白嫌弃地“啧”了一声，收回了手。又帮云将把脉确定问题不大，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梦白迷迷糊糊点头，抱着枕头来到玄白的房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云将，坐在床边，垂着头又睡着了。 两人都有些惊讶，徐希率先开口说是接到任务，给玄白发了消息组队，没想到他速度这么快已经在等着了。 玄白的冷淡让徐希识趣地闭上了嘴。颓唐地透过电梯镜偷摸观察玄白的表情，依旧毫无所获。 表现得太明显，不少同事都知道了她心悦玄白，可惜玄白一点反应都没有。时不时就能听到同时说玄白是根木头，白瞎了徐希的喜欢。背后说，面前说，玄白压根都不当回事，渐渐的，徐希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到了事发地点，玄白又看到几个学生低着围在一起，时不时发出诡异的笑声。 玄白一脸疑惑地收回手，站在旁边看着徐希走上前试图和那几个人搭话，可惜说了两圈，没一个理会他的。 等了十分钟，徐希还是没有说动一个人，甚至自己也受到影响开始情绪激动起来。 什么？血腥味在鼻腔炸开，玄白强撑着身体看向慢慢向他走来的徐希，脸色一变，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谁让你整天在我面前板着一张脸的，我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你就不能喜欢我呢？大妖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被我们呼来唤去！”徐希疯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玄白平静地躺在地上，脑子里乱糟糟的。 似乎，有谁过来了… 于是在医生的死亡宣判下，玄白被送进了停尸房，很快又被人从停尸房的暗门送走。 梦白被响个不停的手机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以为是谁打的骚扰电话，关掉后站起身准备去洗把脸，那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对着梦白鞠了一躬，神情严肃地退出了房间。 “哥哥！哥哥！”梦白焦急地看着白布下的人形，希望他能回应。可是等了许久，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不会，你才不是哥哥，哥哥没有这么丑…”梦白强忍着泪水不敢哭，怕一哭就没人安慰自己了。 “哥哥！”梦白欣喜地捧起小球，委屈巴巴地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梦白点头，转身将那块白布盖了回去，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你丑的。”说完在一群人的注视下离开了医院。 刚刚玄白叮嘱他不要不要被那些人看到，梦白又不想让哥哥受伤，只能先放在贴身的衣兜里。 玄白在梦白掌心转了一圈，融入了他的身体里。 回到家，玄白从梦白身体里飘出来，急匆匆地回到卧室，发现云将不见了。还想去找，听到洗手间有动静，飘过去一看，云将浑身上下都是血，被花洒一冲，整个洗手间流满了红色的液体。 “家里出什么事了？”玄白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卧室里的气息很杂，又不是很明显，像是被处理过一遍一样。 “你杀了他们？”玄白紧张地问道，在人界杀人照样判刑，就算他是云将也不行。 “那个徐希有问题，先带梦白离开。”玄白说着就往梦白那边飘，他正待在浴室外面一点点往里面看。 “哥哥怎么样了？”尽管他很讨厌云将，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任性。本来他就欠哥哥一条命，现在还了算两清。 原来昨天晚上梦白在电梯碰见徐希的时候就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可是一路上都没发现异常。只能以为是自己太敏感了，人类都是善变的，情绪起伏较大也很正常。 结果就因为徐希转移注意力，他 插进心脏的刀子上有特殊的符咒，封印了他的内丹，导致他没办法运气，只能趴在地上等死。 被送往医院的途中那几人一直在商量着该怎么处理他，怕他没死透说话遮遮掩掩的，最后还是因为话太多有人说了句“妖丹真的在能解剖出来吗”，就算被及时打断，他也大概明白了意思。 不懂人类脑回路的玄白在医生的大声密谋下宣布了死亡，被送到停尸房冻了两分钟就拉进了其他地方，由另外几个医生解剖。 “所以，那几个人也是冲着妖丹来的？” 梦白离开后，有几个人修偷偷摸摸地溜进房间，他闭着眼，想看看这些人在干什么。那几人发现云将后纷纷亮出刀子，准备往云将身上扎。 “对了，那个游戏到底是什么鬼？”云将疑惑地看着梦白，“你和人类走得近，没听说过吗？” “据说那是可以让人梦想成真的游戏，只要答对了游戏中出现的题目就可以获得想要的任何东西，答错了会被吞噬意识。” 徐希估计就是这个陷阱中的一环。他进电梯时发现一楼的按钮根本没亮，猜测她本来的目的就是来找自己而已，虽然提防了一下，还是出事了。 “你放心，我通知过熊羽了。”玄白轻笑着说道，梦白那个小傻瓜，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放心，我能救他。”云将手一挥，玄白就飘到他面前去了，“小狐狸，在这里等着。” 梦白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玄白，不舍地穿过山泉形成的小溪去了大树那。 “梦白！”熊羽领着两大塑料袋的零食和炸鸡，兴奋地和梦白打招呼。 “你哥哥告诉我的。” 因为杀妖取丹这件事，人界和妖界相关人员争论了许久，好在没有妖族受伤。 也就因为这样，玄白才知道云将的妖丹是他自己交出去的。 没想到被有心妖暗算，才会因为伤势过重昏死在人妖两界的暗道里。 “他们兄弟两不信就算了，你个外妖点什么头？”云将好歹是受妖尊敬的大妖，被几只小妖瞧不起，心里愤愤不平。 云将无奈，只能默默闭上嘴。为了救玄白，他共享了妖丹，现在玄白实力和他不相上下，得罪了梦白对他没有好处。 壮阔的森林上，一轮红日挂在天边，鸟妖们开始回巢，森林里叽叽喳喳的，却不觉得吵闹。 笑得云将心头一颤，“你原谅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