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早年边镇时光,张存仁备受感慨,不自觉地称明廷为朝廷。他原为辽东明军下级军官,驻守小团山,官都司。孙承宗自请督师山海关外,外出巡边,与张存仁一晤,惊为奇才,上书保荐。自此之后,张存仁备受重用,在辽东明军中声名鹊起。
“不过,”张存仁自觉失态,说道:“明廷党争日烈,边镇将门跋扈,大厦将倾,边事大坏。文忠公纵有天才,也不能力挽狂澜了。”
“哼,”丹初冷笑一声,反问道:“依卿之言,本藩也不能力挽狂澜?”
“藩主天纵英才,大权独揽,将来未可知也。”
“呵呵,”丹初转移话题,说道:“己巳之变,你随袁崇焕入援京师,与鞑虏激战于广渠门下,身中八箭,若是当时战死,不失为大明忠臣。”
张存仁黯然神伤。
冯加礼却在一旁恨恨地说道:“国主,这老汉奸罪恶昭彰,为害不下于孔有德、吴三桂。干脆把他千刀万剐,何必在此与他废话?”
“你先下去。”丹初语气和缓,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待冯加礼退出帐外,丹初转对张存仁说道:“袁崇焕死后,朝廷依然对你不薄,封你为宁远卫副将。你随祖大寿一道驻守大凌河,随大寿一道降,本已失节。
“大寿复入锦州,为大明守边城。你却一心一意侍奉鞑子,疏请屯兵广宁,扼宁远、锦州门户,陈松山、杏山、塔山三城形势。
“大寿再降,你上书皇太极,说大寿‘背盟狡诈’,主张处死大寿。同袍一场,何必如此狠毒?”
张存仁面色惨白,当初为何那般歹毒?或许,只是为了向皇太极邀宠吧。现在想想,当初太过年轻,总想出人头地,手段未免太毒辣了。
“大寿虽被软禁,不失忠义,不向鞑子摇尾乞怜,不献计谋取故国。弘光派使议和,大寿有‘少有机会,无不效力’之语。相反,你与洪承畴一门心思投顺鞑子,为鞑子出谋划策,替鞑子屠杀同胞,岂不愧乎?”
丹初那平静的脸上,已经隐隐浮起杀气。他现在还不想杀张存仁,话峰一转,问道:“永历三年,耿仲明逃人案发,自缢,传言为你所杀,可是真的?”
“清廷有密旨,吾听令而行而矣。”
既有密旨,肯定是出于多尔衮的授意,而非张存仁的密谋。
“哈哈哈哈,”丹初大笑,心里生出许多轻视,说道:“好奴才,好奴才。张存仁,我真是高看你了。这么看下来,你连你弟弟都不如。”
张存仁的弟弟张存义,追随祖大寿甚久。祖大寿第一次诈降时,张存义与张存仁分道扬镳,随祖大寿返回锦州,于松锦大战后方始投降,后死于姜瓖的反正。
张存仁羞赧不已,老脸通红。平日空谈死节,真是死到临头,谁能慷慨赴死?人家对他这般蔑视,他就是有心苟活,恐怕也活不了了。
真要投降,满清也饶不了他。张存仁家眷都在北方,妹妹嫁的是王世忠,其实就是海西女真哈达部的克把库。这位王世忠曾任明朝抚夷总兵,帮明朝招抚海西女真,还与左良玉结成了亲家。长子张兆午,从清军征河南时病故。次子张朝午,尚在京师担任侍卫,其实就是质子。
“昔者,宁夏王(李成栋)、榆林王(金声桓)、姜瓖(无谥典)大节晚成,终不失忠义,名节昭千古。你愿不愿意归顺本藩?”
“不愿。”张存仁决然说道。
“你不相信本藩能够恢复中华?”丹初也很爽快,说道:“本藩不勉强你,你在清廷甚受宠信,熟知清廷内幕。若能写份悔过书,顺便指陈形势,明晰虚实,本藩还可让你死得痛快,给你一个全尸。”
“某病入膏肓矣,唯求速死。”
想死,倒没那么容易。
“来人,割去张存仁的头皮,悬于城门之上。”丹初轻飘飘的说道,交待听令而来的冯加礼:“好生医护,不可让他死了。今日若还不写,明日断他的两足。”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