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军以逸待劳,毫不相让。骑兵标在前,亲兵标在后,岑丹初居中,位于中军大旗下。这中军大旗正是亲兵协协旗,旗杆高大,从战场上任何一个位置都能清晰地看到。
与满蒙八旗相比,骑兵标在披甲率、士卒武艺、武器上都有差距。大约过了两刻钟,骑兵标渐落下风,右翼被清军打开一道缺口。一员清军裨骑一匹青色大西马,从缺口处横冲直撞,直往中军大旗方向袭来。丹初怒从心头起,拍马上前迎战。却有一员小校从一旁冲出,用一杆白杆长枪迎战。
那长枪足有一丈多长,在小校手中舞得灿若游龙,一枪刺中清军裨将胸膛,看得人忍不住暗自叫好。
不曾想,那矛尖刚好刺中敌军明甲上的甲片,又被里面一层盔甲挡住,并未对敌将造成伤害。那裨将体格壮硕,借着大西马的冲势,不仅没有倒下,反而面目狰狞,继续向前硬顶。
白杆长枪用坚固的白木制成,外表覆有一层竹片,再用细线绞线,十分坚韧。赤军小校不肯松手,清军裨将继续策马向前,白杆长枪被折弯成弓形。
只听咔嚓一声,白杆折断,矛尖却并未刺穿盔甲。赤军小校失去武器,手中只剩半截折断的矛杆。清军裨将却狞笑不已,挥舞手中大刀,劈向赤军小校。
小校下意识地使用矛杆格挡,却挡不住沉重锐利的大刀。“啊!”他惨叫一声,跌落马下。清军士卒随即跟上,补刀杀死赤军小校。
丹初怒极,策马挥槊上前,执意要取那裨将性命。杨鼎真领着一队侍卫扈从。
那清军裨将见丹初头戴金黄头盔,便知他身份不凡,亦抖擞精神,前来接战。
“咣当”一声,大刀与马槊碰撞。这大刀本就沉重,敌将又使出蛮力,令丹初虎口一紧,隐隐作痛。
“好鞑子,竟能在战马上把大刀挥舞如风。”丹初想起刚才那名小校,恨得牙痒痒,必欲取他性命。
两人在马上交战七八回合,未分胜负。那裨将焦躁,回马退后几步,随即脚踢坐骑,驱使大西马向前猛冲。
丹初也不相让,运出全力,把马槊掷向敌将。这正是滇师名将胡一青的家传秘技,胡一青赖以在战场上成名,往往一掷便能取敌性命。
那裨将久经战阵,大吃一惊,勒紧缰绳。大西马吃痛,前蹄高高扬起,替主人挨了一记马槊,重重跌倒在地。
敌将落马,在地上摔了个跟头,甲片上翘,露出层层布制成的布片。
明清两代鲜少用板甲,多用布面甲,方便制作修理。大致上,甲片在外,则为明甲,防护力更强,甲片在里,则为暗甲,防护力更弱。
刚才赤军小校用白杆长枪刺中敌将,矛尖被甲片所挡,未能穿透敌将第二层盔甲,故被敌将反杀。
侍卫杨鼎真已经赶到,用红缨枪刺向敌将面宠。敌将挣扎,在地上连爬到滚。
“从甲片下刺!”丹初喝道。
杨鼎真得令,使出吃奶的力,从甲片下往里刺。
“啊!”敌将惨叫一声,鲜血渗出盔甲。又有一名侍卫上前,用红缨枪刺中敌将喉咙,结果了他的狗命。
此时,两军犬牙交错。清军已占上风,满蒙八旗在赤军骑兵标防线上打开数道缺口,靖南藩神器营与赤军亲兵标接战。
“国主,请稍向后退,入亲兵标阵中。”杨鼎真抽空来到丹初身边,低声说道。
“不能撤退,让亲兵标前进,把中军大旗护在中间。”丹初依然保持着冷静,中军大旗可不能轻动,免得动摇军心。“传令亲兵协辅兵标出战,辅兵协工兵标、舟桥标立即渡河增援。”
这次真是大意了。
很明显,论白刃格斗,赤军骑兵标不是满蒙八旗的对手。满蒙八旗只有一千余旗兵,但若把包衣阿哈算在内,人数当在两千五百以上。
为弥补旗兵的不足,清廷早已开始鼓励包衣阿哈参战。阿哈在战场上立下战功,便有望升格为旗兵,从此在旗上领一份铁杆庄稼,子子孙孙世代无忧。
因此,阿哈作战相当踊跃。不少阿哈长年跟着主人南北征战,武艺相当高强,不比主人差多少。
亲兵标白刃战还不如骑兵标,更非满蒙八旗对手,但可以力压靖南藩神器营。他们主要以定虏式步枪为武器,枪口套三棱刺刀,长度可达到五尺。
大体上,攻击城、野外遭遇战,长板效应更突出;守城战,短板效应更突出。眼下,在这种野外空旷的战场上,在大雨天这种天气下,满蒙八旗战斗力最强,长板效应明显,清军更有希望取胜。
赤军想扭回战局,或者至少打成平手,除了依靠勇气,就只能往战场上增兵,靠人数优势压倒清军。
这时候千万不能撤退,一旦撤退就有兵败如山倒的危险。赤军营垒也筑得简陋,不足凭恃,即便退回营垒,也是兵力分散,很容易被清军个个击破。
丹初只能咬紧牙关,等待辅兵渡河增援。起兵至今,他从未像今天这样狼狈,战斗一开始便落于下风,几无翻盘的希望。
环顾战场,两军已经完全扭打在一起,清军占据优势,赤军战线缓缓后退。但赤军将士们非常英勇,即便技不如人,也敢于顽强抗击,宁死也不撤退。
东勋裨将李建捷,身后只剩轻骑六七个,虽为客军,却骁勇异常,带头直陷重围。他使一把镗刀,黑柄白刃,已斩下敌军四个首级,挂于马首,往来披靡。
亲兵标统周一鸣,带兵守卫正面,屏护中军,打退鞑子数次冲击。鞑子抢攻中军,周一鸣力战不屈。他使一杆长矛,战至中途,长矛折断,一分为二。周一鸣下马捡拾长矛,敌将冲杀过来。大西马甚是高大,敌将需要俯身才能攻击,甲片都挤得微微翘起。周一鸣窥出破绽,干脆以步战迎敌,瞅准机会用长矛刺杀敌将。
然而,像李建捷、周一鸣这样的肉缚高手终是少数。大多数将士军龄不长,经验不足鞑子丰富,又习惯使用火器,在白刃战中实非鞑子对手,只要依靠勇气和牺牲坚持不退。
战至申时,双方都已精疲力竭。赤军辅兵协工兵标、舟桥标赶到,加入战斗,将士士气一振。
清军自知无力打垮赤军,只好鸣金收兵。赤军亦伤亡惨重,无力追击,引兵退回。
雨一直下,地上一片泥泞,伤员呻吟声此起彼伏。两军辅兵各自打扫战场,运回伤员。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