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可喜亦久历宦海,颇知谦让,说道:“全赖经略仁德、将军武勇。”
耿继茂侍立在前,向张存仁打千行礼,说道:“大人贤名远播,广州士绅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张存仁连忙回礼,说道:“爵帅多礼。”
街角忽然骚乱。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短衣,光着脚底板,双手捧持一叠状纸,冲到队伍一侧喊冤:“大人!小民有冤情!大人!小民有冤情!”
耿继茂面露不悦,身后的广东按察使更是惶恐不安,生怕得罪了张存仁,连忙上前赶人,喝道:“混账东西!瞎了狗眼!竟敢阻拦天官。”
几个汉军士兵也围了过来,就要过来拘捕青年。
张存仁心里不耐烦,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想遗人话柄,便说道:“住手。臬台,你负责刑名,去接收状纸,念与我听。”
“喳!”满清入主中原,官场上开始流行满洲习俗。常有汉军改作满姓,以至于清廷下令,汉军不得随意易姓。汉族官僚中开始流行吃火锅,以“喳”代替“诺”、“是”。
臬台随即变了脸色,满脸堆笑,来到青年面前,准备接收状子。说是迟,那是快,那青年抖开状纸,从里面抽出一条雪白锃亮的匕首,对着按察使的脖子抹去。
按察使也是行伍出身,为人警觉,连忙躲了开来。青年却是个练家子,眼疾手快,一出手就划破了臬台的喉咙。
鲜血喷出一丈远。“啊!啊!”按察使捂住喉咙,似乎想堵住伤口止血。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呻吟声越来越弱。
就在这时,枪声响起,两名八旗兵落马。附近还有刺客,现场顿时乱作一团,邑民争先恐后逃命。
形势已急,“虾”侍卫,也即满洲卫兵,赶紧来到张存仁左右,簇拥着他驰往总督府。张存仁、尚可喜等人不顾老迈,策马奔驰,紧随其后。
事出突然,清军急着护送张存仁、尚可喜,倒忘了捕捉刺客。那刺客从容补刀,结果了按察使的狗命,大呼道:“天兵十万在此!鞑子速速就擒!”
倒是巴山自恃披有盔甲,并不惧怕,勒马踢倒街边的桌几,躲到附近一座酒楼下,尔后驱使扈从汉军,与刺客纠斗在一起。
那刺客武艺高强,不知何时抢了一把腰刀,上下飞舞,以寡敌众。清军不仅不能靠前,反而伤亡了好几个人,地上一片血迹。
枪声间或响起,稀稀拉拉,显然刺客不多。巴山好战,见猎心喜,喝道:“好男子!好刀法!”
他身后跟着一队满洲兵,不顾附近还有冷枪,加入战斗围攻刺客。这队满洲兵南征北战,皆为百战精锐,很快便用弓箭射中刺客。
耿继茂也反应过来,调来大队汉军,搜剿其余刺客。
刺客受伤,渐落下风,试图抢夺战马逃走。
巴山这才叹道:“可惜!可惜!”
那刺客终究寡不敌众,力竭被擒,被押入总督府。其余刺客都得逃脱,现场只找到几支老式火绳枪。
张存仁亲自审问,尚可喜、巴山、耿继茂陪审。
刺客非常坦率,有问必答,说道:“吾乃天朝义士李尔龙,奉太祖高皇帝、征虏大将军岑公之令,披甲约期,共有十万天兵驱除鞑虏。吾本该今夜三更入城斩汝等首级,只因性格急躁,不愿等待,故于北门动手。”
巴山没有说话,却频频点头,叹息不已,似乎十分欣赏这个刺客。
尚可喜愕然,说道:“此狂男子也。”
耿继茂不解,劝道:“你既敢行刺,必有同谋。眼下同谋弃你而去,你若能供出同谋,便赦免你的死罪,还会给你大小一个官做。”
李尔龙,广东新会人,忠义之士。历史上,他曾单刀夺马,策马入清军营刺杀尚可喜。
他哈哈大笑,说道:“狗鞑子的官,吾不稀罕。若说同谋,倒也有几个。”
赤军情报局知他忠义,吸收他为侦侯。但他性格刚烈,痛恨清军占领广州,不顾同袍阻拦,毅然决定刺杀满清高官。同袍亦激于义气,违抗军令配合他刺杀张存仁。
此刻,他已经看出张存仁地位最尊,便向尚可喜、耿继茂、巴山等人作揖行礼,然后对张存仁说道:“大人,刚才吾作揖者,皆为内应。”
耿继茂恼羞成怒,骂道:“放屁!大人,不如把李尔龙押回大牢,严刑拷打,必能查清他的同伙。”
张存仁却长叹一声,说道:“此义士也,死都不怕,还会怕严刑拷打?”
他转而问李尔龙道:“我约束军士,义不屠城,你应该感谢我才对,为何还要刺杀我?”
“哈哈哈哈!”李尔龙大笑不已,驳道:“你能骗得了愚民,却骗不了我。你不敢屠城,只因初来乍到,志在收揽人心,惧怕赤军报复。”
张存仁一愣,复问道:“你明知必死,未何还要刺杀我?”
“欲以一死唤醒国人,欲以一死恐吓汉奸,使鞑子知我汉人尚有义士也!”
张存仁就像霜打的茄子,瘫倒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我知道赤军为什么能够击败定南藩了。”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