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巧了,”丹初笑道:“咱们既是同乡,经历也相似。我于永历元年三月正式投军,入宣国公麾下为卒,时年也是十七岁。”犹豫片刻,刘芳亮违心地说道:“将军文韬武略,练兵有方。刘某为粗人,不敢望将军项背。”
“哎,”丹初起身说道:“某为少年时,便仰慕明远风采。‘白马银枪无敌将’,‘罗成在世,赵云重生’,胯下闪电白龙驹,掌中梅亮银枪,想想就令人神往。
“商洛山之战,明远一昼夜水米未进,以银枪连挑官军数名将校;朱仙镇之战,大败孙传庭,歼灭官军主力;河北之战,京畿以南官军尽皆披靡;山海关之战,力压关宁铁骑;潼关之战,领兵直扑鞑子大营……”
丹初不吝溢美之词,寥寥数语,勾勒出刘芳亮的传奇一生。
抚今追昔,刘芳亮亦不胜感慨。
鼎峰时,他曾独当一面,统率二十五万大军,扫荡河北、河南、山东一带的明军。左良玉、刘泽清、刘良佐等明军悍将皆被吓阻,不敢北上勤王。李自成顺利攻占京师,崇祯被迫自缢。
如今英雄日暮,刘芳亮只得与刘希尧抱团取暖。今日大败,刘希尧被杀,刘芳亮被俘,已然穷途末路。
好在岑丹初语气恳切,刘芳亮还有一线生机。
他不假思索,说道:“败军之将,不敢言勇。将军谬奖,芳亮实不敢当。若有他事,将军但说无妨。”
“爽快!”丹初赞道:“明远兄是我前辈,又是我同乡,我决无杀戮之意。相反,我会释放明远兄,释放忠贞营俘虏,归还缴获的战马、军械。”
“爵帅!”帐内众将齐声惊呼,全都是匪夷所思的样子。
不杀俘也就算了,善待俘虏也就算了,怎么还要尽数释放,还要归还武器,这不是纵虎归山吗?爵帅是不是突然糊涂了?
刘芳亮亦半信半疑,不知岑丹初又要耍什么招,反问道:“将军此话当真?”
“哈哈哈哈!”丹初大笑,说道:“我岑丹初向来信守诺言,说出去的话从不反悔。今夜已晚,明天吃过早饭,我连人带马一起释放,军械甲仗一道归还,决不食言。”
禇永培见丹初已作决定,附和道:“刘芳亮,赤军对敌人从不手软。抓到鞑子,格杀无论,抓到绿营,必斩其右手,削其耳鼻。今日爵帅作此义举,是没把忠贞营看作敌人,而是当作了盟友。此中好歹,你要知晓。”
“爵帅仁义,芳亮不胜感载!”刘芳亮大喜过望,起身单膝跪地,向丹初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丹初上前扶住他,郑重其事地说道:“之前,我便遣使向李赤心、高必正通好,想必明远兄有所耳闻。李、高二人受陈邦傅蛊惑,不明真相,使我两军多有误会,乃至今日有此战斗。
“我立志抗清,故创立赤军,决心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忠贞营兵强马壮,与鞑子有不共戴天之仇,是我赤军的盟友。
“今日,我们不打不相识。明日,我还将遣使通好,请忠贞营进取柳州。明远兄见到高夫人、李赤心、高必正、党守素、刘国昌诸公,请转达赤军通好之意。今后,赤军与忠贞营应当相互提携,矢志抗清。”
忠贞营之所以谋取南宁,实因刘希尧、刘芳亮二人。丹初对此心知肚明,并未点破。
刘芳亮也急于修好,说道:“爵帅放心,我必会游说忠贞营诸将谋取柳州。不过,若爵帅允许忠贞营借道走浔江北岸,则此事必成无疑。”
丹初不假思索,说道:“若忠贞营约束队伍,不事掳掠,赤军可以借道。”
“有爵帅这句话,芳亮有把握说动李赤心。若事不成,愿提头向爵帅谢罪。”
丹初笑了笑,农民军将领,就是这么朴实。忠贞营备受排挤,已然山穷水尽,又缺少像孙可望、李定国这样的枭雄。有实力无野心,老兵犹在,队伍已然涣散,这样的忠贞营无疑是赤军最理想的盟友。假以时日,待赤军壮大之后,收编忠贞营又有何难?
丹初令人备酒,为刘芳亮送行。
临别之际,刘芳亮再次拜射,说道:“爵帅,大恩不言谢,咱们后会有期。”
丹初和他喝了一满杯酒,意味深长地说道:“明远兄年富力强,骁勇善战,不应在忠贞营屈才。他日,兄若在李赤心、高必正那里受了委屈,不妨屈尊到我赤军。我必恭迎兄于十里之外,拜兄为上将军。”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