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的时候,透过滚滚尘埃,却发现卿如尘跪在深坑之中,死死地握住两手的镜粉,眼底一片通红。她磕得头破血流,却浑然不觉,只是握着手里的东西,又哭又笑:“又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哈哈哈哈哈哈……”她仰天大笑着,眼里落下两行血泪:“卿如尘啊卿如尘……”“你克尽亲友,你什么也留不住!”“哈哈哈哈哈哈……”伴随着一声长笑,强劲的灵力从她周身荡开,竟然掀翻了周围百丈的狼蛛,将四周的石林碾为粉末。风翎羽看到她这副模样,心疼不已。“师父……”她走上前,来到卿如尘身边,伸手将卿如尘的脑袋抱入怀中,抚摸着她的长发不说话。卿如尘将脸埋入她的腰间,啜泣着浑身颤抖。她二人互相依偎着,风翎羽揉着卿如尘的脑袋,语带哽咽:“花使的意识,是在你砍断蛛女的脑袋才出现的,她这具躯体的意识早就被人销毁覆盖,这不是你的错。”“她的修复能力很快,与无头尸魔一样,想必有什么人在用她的躯体做研究。”“如果我没猜错,应当是有人想复刻师父的君临。”如此大的悲痛之下,风翎羽仍旧足够镇定地去分析现状。她蹲下身,稍稍推开卿如尘的脑袋,与她对望:“师父,仇越大,就越要隐忍蛰伏。”她捧着卿如尘的脸,抬手擦掉她眼角的泪:“敌暗我明,要慎重行事,不要让花使白白的死。”卿如尘抬眸望着她,眼里一片冷静:“言澈,白亦,还是情魔,赫连无极,甚至是那些不出世的道盟老鬼……不管是谁,我都要她死!”“死!”第81章 从那时候开始,我总觉得……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起初, 卿如尘定下诛杀天魔大计,并让四使带走自己的身躯,为复生做准备的时候, 是经过一番慎重考量的。四使乃是第一批质子的师父,两百年的历练, 这些质子早就成为修真界的顶梁柱。因此在卿如尘死后,就算有人要清算魔教余孽,看在这些质子的份上,那些人也要掂量几分够不够格。且四使修为虽然比不得卿如尘这般通天彻地, 却也能占山为王,成为一方霸主。能将她们逼到这个份上, 绝对不是一人之力。大悲大痛之下, 卿如尘的神识极为清明。她靠着风翎羽的搀扶, 从纳戒中取出玉瓶,将鸢尾碎开的粉末装了进去。她小心翼翼地抖着手, 将那些碎末灌入其中, 眼里饱含泪水。一旁的风翎羽望着她这般风雨凄苦的模样, 只觉得心如刀绞。她知道自己不该心生妒嫉,却总是在这种时候, 不可抑制地生出一个念头:她不是师父的唯一。尽管卿如尘与她在东林山互相依偎两百年,但是在卿如尘的世界里, 并不是只有风翎羽。她们之间,隔着天魔,隔着四使,隔着天下苍生。每一样, 都化作巨大的责任与枷锁,牢牢锁住了卿如尘。自卿如尘复生后, 纷争不断,波折不止,像是有一双上苍之手,一步一步将她推到了今日。这是一个局,一个专门为卿如尘设下的局。面对这样精心策划的棋局,最好的解决方式是不入局。所以她一直想带卿如尘回东林山休养生息,待她身体复原,再出来寻找四使的踪迹。但她心里明白,她师父是不会接受的。四使于卿如尘而言,是家人,是伙伴,更是知己。与自己的寡情冷性不同,卿如尘是个重情重义,心有大爱之人。她太多情了,人人都欢喜她的多情,能照拂天下。可多情又成了她的弱点,被人算计至死。这一局,卿如尘早早就深陷其中。风翎羽站在一旁,凝望着卿如尘苍白的面容,神色复杂。卿如尘收回了鸢尾残余的粉末,方才转过头看向风翎羽:“伸出手来,让我看看你的伤。”风翎羽抬眸望着她,神色平静地吐了三个字:“我无碍。”她心中梗了一根刺,此刻并不想与卿如尘亲近。卿如尘扫了她一眼,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将灵力灌入其中。蛛女的尖刺有毒,哪怕风翎羽身为血魔,也同样被这毒素侵入神识,侵染了神智。卿如尘的面色顿时难看起来,她一把拉过风翎羽,将她揽入怀中,与她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带你上去,将毒素从你识海逼出来,再下来寻找那块陨石。”风翎羽轻轻点了点头:“嗯。”事不宜迟,卿如尘抬手一卷,将满地的狼蛛卷入乾坤袖中。这才一把拉着风翎羽,带着她来到自己身后:“跳上来。”风翎羽也就乖乖地跳上她的背,卿如尘两手朝后,托着她的腿,背着她站起来,足尖一点,重新跳上了悬崖峭壁。她们在谷底打了一轮,卿如尘又空耗灵力,想要给黄鸢尾疗伤,如今体内灵力早就消耗一空,只能依靠着渡劫修士的体能,强撑着往上爬。越过谷底的封锁,顶上开始出现了罡风。越往上走,罡风就越发猛烈。赤蜂与冰蝶狂舞,稍有不慎就会落在人身上,焚烧一切,冰冻神魂。卿如尘越发的小心,连带着呼吸声都静止了一般,沉默的往上攀爬着。风翎羽趴在她的背上,只觉得她的后颈越来越烫,越来越烫……湿热的汗透过衣衫浸出痕迹,彰显了她每一步的艰难。心口又酸又胀,眼睛也发酸发热,忽然之间,风翎羽觉得自己方才的置气,实在是没什么道理。她将脸埋在卿如尘的后颈,轻轻地蹭了蹭,心头泛起一丝苦涩。卿如尘身体一顿,继续往上攀爬:“怎么了?”很低的声音,但风翎羽还* 是听到了。她紧了紧搂住卿如尘脖颈的手臂,面颊贴着她的脖颈,语气很低落:“没什么……只是觉得,师父很苦。”外人看来,卿如尘是风光无限的魔尊。纵然身死,也能复生,照旧纵横天下。权势,地位,江山,美人……她什么都得到了。她们在一起两百年,风翎羽总觉得,自己爱得更多。因为她只有她师父,可她师父却拥有那么多人。所有人都爱她师父,她师父也爱着所有人,只有在兴起的时候,才分给她一丝一缕。她怨过的。为这情感上不对等,为这爱不平衡的不公。如今细想来,她师父一生,其实过得很苦。初初心动的爱人算计她,造就她双亲惨死。刚满一月的幼妹被爱人摔在地上,摔成肉泥。她掉入万魔渊,绝境求生,化为血魔出世,一统道盟。世人皆说她惊才艳艳,天赋冠绝古今,是一等一的幸运。可又谁懂其中的坎坷与心酸。好不容易建立了魔教,明明就要飞升了,天魔又来了。她不得不以身涉险,将天魔封入体内。从言澈口中得知卿如尘体内封印着天魔时,风翎羽是极为震惊的。震惊之余,是极其的不解与愤怒。为什么如此重要的事情,旁人都察觉到了,她却一无所知。就算这一百多年里,她们互相折磨,戳着对方的心窝过日子,可是她也能感觉到卿如尘是在意她的。她以为,她们是相爱的。至少有过那么一刻的温存,与半分的情意。看在这半分的情意上,就不足够让她承担吗?在卿如尘死后的十七年,风翎羽一直在想,一直在想,为什么她师父什么都不与她说。她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她就不如四使那般可以依靠吗?直到今日她看到黄鸢尾的死,终于在心中承认了一件事:她是不如四使的。她与和卿如尘之间,差了太多年岁。卿如尘被天魔缠身时,她堪堪二十岁,修为一般,心性一般,甚至还在为卿如尘的疏离伤心。等她再大一些,陷入了爱恨纠葛里,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让卿如尘省心。她师父已经竭尽全力对她好了,可她总不满足……她不是一个很好的道侣,只会令人伤心。摊上这么一个人,卿如尘不苦,又有谁苦呢。风翎羽这般想着,面颊贴着卿如尘的后颈,眼角滑下了一滴泪。滚烫得泪滴顺着衣领滑入卿如尘的脖颈,激得卿如尘浑身一僵。她的身形顿住了,两手抓着峭壁上的石头,悬挂在悬崖峭壁上,沉默了片刻后开口:“我不苦。”“我有你,我有上官,惊鸿,诸葛,小夜,鸢尾…… 老天待我不薄的。”卿如尘的本性乐观又豁达,也正是如此,才能一次次在黑暗深渊里坚顽强坚持,绝境逢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