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霄,你这可是坏了教中规矩。" 檀木柜台后,独眼老掌柜擦拭算盘的手顿住,铜珠碰撞声戛然而止。 陆霄一把扯下蒙脸的黑布:"楚孤鸿那厮居然是隐鳞卫的人!飞龙山庄一夜就没了,我要上缴三百石私盐,只能冒险来找你。" 他靴底碾过木箱,腐朽桐油味混着霉尘扑面而来。 老掌柜独眼里寒光一闪,算盘珠子 "噼里啪啦" 拨得跟下急雨似的:"说吧,想让我咋帮你?" 算盘沿上 "招财进宝" 四个字都磨得发亮了,第三颗珠子内侧的剑痕,与他袖中软剑的弧度分毫不差。 "镜湖舫那帮蠢货还在山崖顶上瞎折腾呢," 陆霄抓起案头的油灯,火苗摇晃,灯油味混着他袖里的冷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他们压根想不到,楚孤鸿早摔进断肠崖底的毒瘴林里喂蛇了。可林缚带着长史府的公文突然现身龙江,这变数不能不防啊!" 他指尖 "咚咚" 敲着桌面,神色阴鸷。 老掌柜突然笑起来,缺了两颗门牙的嘴漏着风,跟漏风的破风箱似的:"这你算问对人了....." 夜色被更夫的梆子声碾得粉碎,最后一声 "咣 ——" 消散在青石板路上时,东方已泛起蟹壳青。 城南当铺的铜锁 "咔嗒" 扣合,陆霄离去,只留下一串脚印。 四月二十九辰时,捕快署演武厅檐角正往下滴水,"滴答" 声里苏战 "当啷" 一声把佩刀挂到兵器架上,铁环撞击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他腰间绣着蛛网纹的荷包随动作晃了晃 —— 那是与城中乞儿团的联络暗号,三个月前刚换过新样式。 三十来个捕快列队站好,沈默垂手站在第六排,看见前面的张猛突然用手捅了一下周顺。 "昨儿松涛院那动静,你听说没?" 张猛猫着腰,压低声音跟做贼似的,眼角余光直往首排的苏战瞟, "苏捕头家千金当场抓了个正着 ——" 周顺挤眉弄眼的,捕快服的下摆在晨风中晃悠:"还能啥事儿,抓奸呗!听说那位兄弟还是咱同僚,真他妈有本事!" "都给老子闭嘴!" 孙震 "啪" 地一拍桌子,震得兵器架上的刀鞘直晃荡,"总捕头训话呢,不想干啦?" 苏战转身的时候,沈默瞧见他眼角跳了跳。 这位铁面总捕头 "唰" 地甩出卷宗,力道大得跟要杀人似的:"西街李婆子报案,孙子丢了!午时前找不着,你们都别想吃饭!" 众捕快 “哄” 地散开,张猛路过沈默时故意撞他肩膀,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沈兄弟,三大美人还差俩呢,啥时候教教哥哥们咋讨美人欢心啊?” 他腰间的葫芦 “哗啦哗啦” 直响,混着股酸酒气。 苏战等众人走了,突然 "咣当" 一脚踹翻条凳。 刀刃 "噌" 地出鞘三寸,寒光映得沈默后颈发凉:"我女儿眼睛肿得跟桃儿似的,是不是你小子弄的?" "卑职……" 沈默喉结 剧烈滚动,昨夜松涛院的事儿跟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过。 烟罗醉酒时的温度好像还留在袖口,"楚姑娘她喝多了,是卑职没处理好......" 苏战收刀的动作顿了顿,从怀里掏出块桂花糖,糖纸 "簌簌" 响着,甜香在演武厅里飘。 "她小时候一哭,我就拿这哄她。戏台后柱的漆都被她小时候蹭掉了,藏那儿摔不着。" 沈默捏着糖,指尖发粘 —— 这是清瑶最爱吃的甜品种类。 他突然想起昨夜松涛院,清瑶耳后红痣在月光下的模样, 视线不自主滑向兵器架上的佩刀,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拳套,幸亏苏战转身去挂佩刀,没看见他攥紧糖纸的手在发抖。 "李婆子孙子躲在城隍庙戏台后头呢,你俩赶紧去寻。" 苏战望向窗外,目光突然软和下来,"她腰牌挂绳松了,别让她爬高,听见没?" 声音低得跟蚊子似的,却让沈默想起昨晚的事,喉结 凝滞半息 应了声 "是"。 午时初,城隍庙檐角的铜铃 "叮当叮当" 响着。 沈默跟着苏清瑶绕到戏台后头,青苔石缝里的蒲公英被风一吹,跟小伞似的飘起来。 远处传来卖糖糕的吆喝声:"糖糕嘞!热乎的桂花糖糕!三文钱两块 ——" 尾音拖得老长,惊得瓦当间的麻雀 "扑棱棱" 乱飞。 清瑶掐断蒲公英,绒毛扑了沈默一脸,她睫毛猛地颤了颤,发尾扫过他手背时,指尖蜷了蜷又迅速收回。 "张猛那张破嘴,你别往心里去。真当本姑娘好欺负呢!他今早追着我喊 ' 苏姑娘饶命 ',跟只被踩了尾巴的癞蛤蟆似的。" 沈默突然想起苏战的话,摸出桂花糖。 糖纸刚撕开个缝,清瑶转身时腰牌绳 "嘣" 地断了,铜牌 "当啷" 掉在地上。 他慌忙去接,结果踢到石缝里的碎瓦片,"踉跄" 一下撞向廊柱,糖块骨碌碌滚进了青苔堆。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笨蛋!" 清瑶皱眉却又抿了抿唇,蹲下身时,发间桂花簪子晃了晃。 她指尖捏着铜牌起身,袖口不经意扫过他手背:“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找孩子。” 清瑶突然拽紧沈默手腕,掌心的薄茧蹭过他的脉搏。 沈默耳垂发烫,咽了口唾沫,目光赶紧朝香炉那儿看去,就看见个孩童缩在城隍庙香炉后头,手里攥着橘子,补丁裤兜还漏着芝麻碎,跟个小叫花子似的。 清瑶蹲下身,从腰间解下绣着青鸾纹的锦囊,掏出块油乎乎的糖糕:"小娃子,快尝尝!这糖糕刚出炉,芝麻还热乎着呢。" 孩童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得像只小松鼠,含糊不清地说:"甜!比黑衣伯伯给的橘子好吃多啦!" 说着,孩童无意识地摸了摸怀里,却不小心带出半块帕子,边缘绣着条歪歪扭扭的小鱼。 清瑶瞥了一眼,语气带着几分了然:“左尾鱼,城西衙门暗线的标记。” 她指尖摩挲着帕子上歪扭的鱼纹,忽然压低声音嘟囔:“真是瞎操心……” 耳尖发红的同时,指尖无意识绞着帕子边缘的流苏,却在沈默转头时立刻正色,揉了揉孩童的脑袋,"走,姐姐带你买糖糕去。" 沈默突然 "阿嚏 ——" 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香灰呛得他眼泪汪汪,慌忙用袖口去揉鼻子,却蹭得满脸灰,活像刚从灶膛里爬出来的花猫。 清瑶再也绷不住,"噗嗤" 笑出声来,腰间青鸾剑穗随着笑声晃出清脆的金属轻响:"沈捕快这喷嚏,怕不是能把城隍庙的钟都震碎?" 她笑弯了腰,发间的桂花簪子差点歪掉,却在看见沈默手腕被香灰磨红时,突然收敛了笑意。 只见她转身背对沈默,从袖中摸出块绣着青鸾纹的薄荷帕子。 帕子刚展开,清凉的薄荷味便混着若有若无的桂花甜香飘出来。 "笨蛋。" 她猛地转身,指尖捏着帕子一角,像拎着只炸毛的小雀儿,却轻轻替他拍掉袖口香灰,"早说过让你离香炉远点,偏要学赵虎那酒鬼往香灰堆里钻?" 帕子掠过他手腕旧疤时,她耳尖微烫,手指绞着帕子边角快速擦过他手背,幸亏沈默正被喷嚏折腾得头晕,没瞧见她不自然的眼神。 正准备带小孩回家,忽听得戏台东侧的朱漆帷幔 "簌簌" 作响。 日光从雕花窗格里斜切进来,将晃动的帘影投在青砖上,像条扭曲的灰蛇。 清瑶手按青鸾剑剑柄,指尖在剑穗青鸾纹上快速叩了三下 —— 这是捕快署 "前方有警" 的暗号,剑柄吞口处嵌着的半枚青鸾尾羽随动作轻颤,映着日芒泛出冷光。 两人贴着廊柱挪步,沈默靴底碾到半片瓜子壳,"咔嚓" 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帷幔突然 "哗" 地掀开,赵虎的一张油光大脸从帷幔里挤出来,嘴角卡着西瓜子,瓜汁顺着下巴往下滴:"是哪个龟孙踩老子瓜子?" 帐内周大叔正蹲在雕花案几旁啃西瓜,瓜子壳堆成小山,见他们来慌忙用袖口抹嘴,袖口沾着的西瓜子噼里啪啦掉在案几上。 "是沈兄弟和苏姑娘啊,误会误会...... 咱也在找孩子,方才瞧见个穿虎头鞋的小崽子往典籍阁跑.....!" 赵虎突然指着沈默头顶憋笑:"沈兄弟,你头发上粘的是蒲公英还是瓜子壳?" 袖口蹭过周大叔胳膊,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坏笑。 孩童躲在清瑶身后,好奇地探出半张小脸。 沈默慌忙去扯粘在发间的绒毛,清瑶别过脸时,嘴角却翘了翘。 赵虎腰间的葫芦还在往下滴酒,混着西瓜甜腻的气息,把偏殿熏得像个流动的酒肆。 "那啥,城西盐仓后巷的西瓜甜......" 赵虎话没说完,清瑶已拽着沈默转身,指尖在他掌心快速画了个圈 —— 这是 "撤退" 的暗语。 周大叔的咳嗽声紧跟着响起:"别听他瞎咧咧,咱正经在查私盐......" 沈默望着她眼中跳动的光斑,松涛院那晚的月光忽然漫上心头 —— 那时她耳后红痣还没现在这么显眼,发间的桂花香气扑面而来,他掌心触到她腰间软甲下的温热,心跳声盖过了檐角的风铃声。 出了偏殿,典籍阁风铃声混着午后暑气。 孩童已安置妥当,苏清瑶忽然停步,扯下沈默发间的绒毛,指尖在他耳后多停留了半息:"赵虎的西瓜,怕不是从府衙后园顺的吧?" "清瑶,我......" 沈默喉结滚动, 耳尖发烫地偏过脑袋。 她凑近时桂花头油味扑面,突然轻笑:"耳尖又红了。" 指尖戳了戳他耳垂,却在收回手时,悄悄替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领:"沈捕快怕香灰、怕西瓜子,还怕我不成?" 沈默望着她指尖的温度,忽然在心底苦笑:少年的身体怎么这么诚实? 作为魂穿而来的 "局外人",他本应看透这种小儿女情态,可这具十七岁的躯体却总在她靠近时不受控地发烫 —— 就像此刻,后颈的汗毛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战栗。 暮色尚未漫过飞檐,廊柱阴影里,沈默望着她发间跳动的光斑,心跳如鼓 —— 松涛院定情那晚的月光,终究不及眼前人眼角笑涡烈。 未时末,青石板路上,苏清瑶新系的腰牌绳在阳光下泛着细金链般的光泽,随着步伐 "晃悠晃悠" 的。 路过绸缎庄时,她突然拽住沈默袖口,指尖几乎掐进布料里。 腕骨内侧的刀疤在袖口摩擦下泛出淡红—— 那是几日前在隐翠轩,他替她挡住刺客横刀时,刀刃擦着腕骨留下的新伤:"你看那青衫人身形,像不像林渊?" 绸缎庄伙计抖开陈锦的哗啦声里,沈默手按拳套,瞳孔猛地一缩。 易过容后的下颌线弧度微微扬起,喉结滚动时凸起的疤痕位置,分明与卷宗里林渊的陈年旧伤分毫不差。 他指尖扣紧腰间佩刀,压低声音混着齿间冷意:"跟上。"喜欢默剑长生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默剑长生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