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俩和朱耀福一起整理了清单,所幸缺的都不是德国产的,欧洲那么乱,德意日又结盟了,现在要德国产的机器已经很麻烦了。朱耀福拍了电报,让谢德元不管是生产了带过来,还是带了材料过来生产都可以。 两人进基地,往宿舍区去,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连忙走过去,听见小梅在高声叫:“断电没问题,我就要个煤油灯总行了吧?你要是真没有,今天就算了,你说一句明天,跟上头说去,给每个房间配一个,南洋的机工不是就来一批接下去还会来人,他们都能用的上的呀!” 小梅在车行里实际上是半个管事,鸡零狗碎的东西都是她在采买,她操心,在她看来这些都是最最简单的事。 “你去提啊!让南洋不要派事多的女人来。”小梅一点都不让,“国内四万万人,凑不齐全司机和修理工,只能求助海外华侨,我们南洋华侨就几百万人,我们也很难凑啊!我们只要报名,能摸方向盘的全要。我们知道我们是来帮忙的,可我们要什么了?不就是要做饭的干柴,停电之后的洋油灯,晾衣服用的竹竿或者晾衣绳。这叫添乱?” 那个男人听见了说:“有了啊!那就行了。” “你胡搅蛮缠!”那个男人火气很大。 “那你去告诉我上峰啊!让我丢了这个差使好了。知道的,是请了南洋的司机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从南洋请了祖宗回来。”这人说话还翻白眼。 叶应澜摆手制止郑安顺说下去,她走到这个人面前:“姓名、职务。” 叶应澜微笑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小梅接过东西,叶应澜转身离开,余嘉鸿转身跟着叶应澜一起走,那人跟了过来。 “为什么不用?等着饿死、冻死、病死吗?”叶应澜说。 就他们这种,家境极好的,家里一直汇钱过来的人,尚且忍饥挨饿,缺衣少穿,不要说那些改名换姓,家人都不知道他去哪里的同仁,三十法币一个月,在物价飞涨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生存。 余嘉鸿跟她说,自从日本人入侵南洋,大家跟家里联络断了,侨汇进不来了,同仁们到后面要饭的,流落街头,饿死的,冻死的,横死的不少,要不然三千多人,最后怎么只有四百多人回国? “这不是电的问题,你出去。”说完,叶应澜把门关上,打电话给今天刚刚认识的那位凌小姐。 对过的凌小姐十分利落:“余太太,二十分我就到。” “不能寒了南洋华侨的心。”凌小姐说道。 叶应澜挂断电话,转头跟余嘉鸿说:“她马上就到。” 叶应澜和余嘉鸿一起回宿舍区,小梅刚刚把她昨天买的冠生园的鱼皮花生和奶糖分给大家。 同仁探头出来跟她道谢,叶应澜拿了几粒花生吃着,小梅过来问她:“大小姐,你去告状了?有用吗?我听说他是西南运输处的……” 前线的将士手里子弹都不够,数着用,他们这群南洋司机用命在运,重庆的上层人士还用有限的运力,西洋时装、咖啡巧克力雪茄。 余嘉鸿问:“好吃吗?” 凌小姐还没来,潘家湾负责接待的人倒是来了。 这些话叶应澜上辈子听了很多遍,他们这群人永远有各种借口,反正就一个拖字诀,拖一次,拖两次,拖到你不指望了,这些东西就归他们了。 两人转头过去,这位负责接待的老兄,一眼认出来:“凌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跟小梅吵架的那个男子说:“我就是,不知有何指教?” 大多数人,纵然比小梅好一些,也好不到哪里去。 潘家湾负责接待的这位,额头冒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 “是!是!”这位连连应声。这个答复可满意?” “那我走了。”凌小姐转身离开。 余嘉鸿跟刘先生说:“刘先生,你把人带走。明天把上头派发给我们的物资,全部下发。” “不早了,我们进房间了。”叶应澜拉着小梅进房间,范阿花她们也跟着进来。 “小姐!”小梅抱住了叶应澜,“太吓人了。” 小梅一听,她松开叶应澜,她小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问:“小姐,什么叫见多了就不怕了?” 小梅吓得牙齿打颤,叶应澜揉着她的脸:“来了就要尽快适应。” 这些是小梅他们必须学会面对的,今天是开始…… 军统的人为了替南洋华侨索要物资处决了西运处的人,惊动了上层。 进行了短期的军事训练和业务规则培训后,他们奔赴各自岗位,叶应澜和张叔分别带了兴裕行两队修理工去下关和保山,王先生则是去了腊戌。 小丫头眼泪汪汪,想要跟她去下关,叶应澜嘱咐她:“哪有出来支援还要人伺候的?就像我出来,也不会跟着你姑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你跟着姑爷和安顺一队,听你姑爷的,他有经验,开车千万千万小心,身边艾条常点燃,发烧了里面吃金鸡纳霜,疟疾很可怕,知道吗?” 他们走昆明到缅北,是出了名的瘴疠之地,上辈子也是他们这些华侨司机打先锋开路,芒市、遮放那里疟疾肆虐的时候,刚开始药都不够,每天七八个同仁倒下。 他们得先保证南洋的同仁的优先使用。 下关这个站点所处的位置很好,毕竟这里曾经是大理国的都城。 “余太太,鄙人姓朱。”这位微笑着说。 “陈主任听闻你们过来就遭遇物资克扣,他深表歉意,然当前情况,想来余太太也知道,别说是面面俱到,西运处实际上就像一张破渔网,到处都是破洞,却还指着它能抓鱼。我跟在陈主任身边十来年,之前一直主持军火国内段的运输。陈主任临时将我换到下关来,让我来配合余太太的工作。” “小余先生堪比弦高,余家爱国之心赤诚一片。贤伉俪带队归来,却遇到此等事,陈主任心中愧疚。陈主任说,余太太经营车行,采买捐赠车辆之外,还卖旧车给国内,是汽车修理方面的行家,原本安排余太太做紧急救援,陈先生认为是大材小用了,所以他调我这个懂运输不懂修理的人,来配合您做事,让您这个行家干行家的事。” “你跟我看了修理厂就知道了,陈主任说,这是要让您能者多劳。”朱先生说,“我先带你们去宿舍。” 看完大家的宿舍,朱先生说“余太太,你的房间也准备好了,你跟我来。” “现在人员紧张,万一余太太要是忙到晚上,也能有个休息的地方。”朱先生拿出钥匙推开了一间房门,“这间房挺大的,我让人一分为二,外间做你的办公室,里间就放了一张床,简陋是简陋了些,不过好歹万一要是忙碌晚了,哪怕就短短两里路,到底是乱世,有人护着也说不准。你说呢?” “应该的。”朱先生将钥匙递给叶应澜,“我们下去吧!修理厂缺的东西太多,只能厚着脸皮等您想办法补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