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先生站起来：“林先生，情况如何？” 陈明远立刻撇清：“听见了吧？关心的还是捐款的去向？别往我头上栽赃。” “一早就发电报给重庆了，还在等重庆回复。”张老先生说道，“不知道余老先生和叶老先生是什么看法？” “若是民众不明白也就罢了。但是诸位富商，那都是人精，难道还看不出来，这是日本人的离间计？”张老先生满是忧心地问，“这个时候彻查，追究责任之后，再捐款，战场上的将士怎么办？疆土谁来守？” 张老先生点了烟斗，不停地抽着，房间里的吊扇根本无法让屋子里凉快些，霍先生不停地出汗，南洋这里是抗战资金来源重中之重，要是这里钱不能及时到，回去如何交代？ 张老先生送了林先生出门，说：“再发加急电报。” 一辆车子从雨中驶来，车子停了下来，叶应澜从车上下来，打了一把伞，穿过人群走到前面，走向林先生和姜先生。 “余太太，你是知道的，咱们都节衣缩食，把血汗钱寄给国内，我们是希望钱能到前线将士和灾民手里，不是让人中饱私囊，牟利的。” “我哥哥回国内参战了，现在生死不知。要出钱，要流血都可以。但是不能让他们吸我们的血。” “看到了什么？难道没有难民？” “不能给这种骗子再买粮食，再运粮食。”有人说。 叶应澜笑：“没错，我们不再给骗子买粮。我先生已经在上海了，他就去实地探访，他知道了有位法国神父在上海的南市区建立了一个容纳三十万难民的难民区……” 她看着大雨中的人问：“我想问，国内的将士需要我们捐助吗？国内流离失所的难民需要我们救助吗？” “是啊！” 叶应澜退后一步，把位子让给了负责筹赈会日常事务的林先生，林先生走上前：“宣布我们的方案之前，我先说一下，重庆来消息，一定会严惩贪墨倒卖捐赠物资的人员，给海外华侨一个交代。我现在开始说，接下去的措施……” 对南洋华侨来说，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但是又能如何呢？他们还得靠着国民政府取得抗日的胜利。 余嘉鹏在昆明的橡胶厂，有几台机器装了之后，试机效果不稳定，带过去的技术工人一下子没办法解决，发了电报回来询问，谢德元和橡胶厂的人协商之后，大致知道问题所在。 她给余嘉鸿准备了衣服、日用品和吃食，原本已经写了一封信，现在她又坐下，继续提笔写：“嘉鸿，在这些天和重庆来人接触中，我有些悲观……” 应澜在信里说着家人情况，向好开始学闽南话了，跟让他在繁忙杂乱中可以透口气,歇一歇,翻到后面，看到一行字,他愣了…… 听见钢板楼梯声响动，他把信折叠了,放进抽屉里。 “怎么样？”他问。 余嘉鸿烫茶盏,洗茶泡茶,给谢德元倒了一杯茶：“这是三十多年的普洱，味道很不错。” “我给你准备好了，拿几块茶饼回去。”余嘉鹏说。就想轻松些，给孩子们带一些糖果就好。” 谢德元也不知道叶应澜说了多少，这件事，但凡是星洲华人谁不愤慨，最后却该捐还得捐，更多的是憋屈。 信里应澜一笔带过，现实听见却是叶家和余家背景厉害，而且应澜也是胆大，敢拿着枪指着这个王八蛋，才能保全自己，但凡是换成秀玉这样的背景，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余嘉鹏反应这么激烈倒是让余嘉鸿没有想到的，他站起来拉住堂弟，余嘉鹏气得发抖：“哥，两个月来，若是说我年轻，不会做事以至于办厂之事处处阻滞，也就罢了！可是耀福叔呢？他跟阿公二十多年，管过沙捞越的橡胶园，三宝垄和星洲的橡胶厂都是他一手办起来的。阿公派了如此得力的干将给我，依旧处处碰壁，每每用钱开道，甚至是进他们公门，门房都要伸手要钱。” 在嘈杂的声音中，自己的这个队长，纵然心里也是满肚子牢骚，但是面上他还得管住队里的人。 在别的队还抱怨的时候，他们这一队运到了两车自己的物资，不仅保障了自己这一队的基本生活，还支援了兄弟队伍。 “嘉鸿少爷，国内办厂真的太难了，咱们还是给国军捐了这么多钱，不照样……”朱耀福细数这些日子的事，“这个地方简直了，别说是男人了，就是女人都无法无天，那个……” 福耀叔倒茶：“不说了，不说了。” 几个人一起出去看，只见楼下院子里来了一群人，里面还有几个穿着军装的，朱耀福连忙下楼去，他们几个也跟了下去。 “我们是来征兵的，把你们工厂的工人全部都叫出来，我们按照名字一个一个确认。”这个穿军装的说。 要是往日，这种人拿了钱也就走了，偏偏今天这个掂了掂两块钱：“用这点钱，就想不去打仗？要是全国的人都这样的想，那我问你，谁还去打鬼子？到底他们在不在花名册上？来人，进去把人给抓出来。我们自己来认。” 这个帽子歪一边的军官，呵呵一声冷笑：“谁知道你会不会把人藏起来？还是我自己搜的好。” “我们只抓壮丁，难不成因为是南洋华侨投资的工厂，里面的工人都可以不参军了？” 余嘉鸿跟余嘉鹏说：“你下去，让他请他的上峰来，看看他们到底要多少钱？先给了，我再去重庆说一声，今天这里拿了多少钱，星洲余家常月捐里扣除。” 余嘉鹏下楼：“耀福叔，这是怎么了？” 余嘉鹏笑着走到这位身边低声说：“长官，不知道你们上峰是那位？兴泰到宝地，匆忙之间，恐怕是漏了哪一尊菩萨，实在罪过，麻烦你引个路，让我也知道去哪里烧香？” 这时一辆黑色小车开进了大门，一位军装丽人从车上下来，沉着一张脸：“干什么呢？” 而在楼上往下看的余嘉鸿也心中大为震动，又见了上辈子的故人？ 本是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奈何她有一个爱好，喜欢长相清秀的男子，为了这个爱好，她在云南地面上，算不得胡作非为，却也是见一个爱一个，有了新人就嫌弃旧人，她有个原则，有女人的男人，她是不要的。 有一次，车队到了昆明，休整几日，她把自己绑了，带回了家里，要和他生米煮成熟饭，他再三说自己心有所属，她就是不信，因为她调查过，他在南洋没有女人，在这里也没有。 “前弟媳，我跟他堂弟离婚了。”那时叶应澜口气淡淡。我都可以给。”何六拿出枪对着叶应澜，威胁她。 然而，叶应澜居然是这么说的：“我只想告诉你，你现在睡了他，他受不得这个辱，死了。我们车队少了一个领队，滇缅公路上少了一个出色的司机，你要不晚两年睡他？让他多运点货？” “那你还是睡他吧！司机易得，我这样的修理工少，两害相权取其轻，就这样了。”叶应澜一本正经地回她。 两人还约定，等战争结束，何六要去南洋。 余嘉鸿快步下楼，带着笑走过去，征兵的那群人见到了何六早就跑得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