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给我兜圈子,我就想知道这件事,是不是你搞出来的?”叶永昌逼问。 “我……”叶永昌心虚,“唐家痴心妄想了,叶家和余家是两个家族联姻,哪儿是他们拿个小姑娘出来,就能拆散的?” “你三姨。” “你以为你恨我和裘云凤气死了你妈。”叶永昌说。 余嘉鸿坐叶永昌身边:“爸,您与其把我们当罪魁祸首,不如自己当心点。今天的事,是原来脆弱的平衡打破了的结果。这件事如果按照您想的那样发展,三姨就是最大的输家,所以她想鱼死网破。现在最大的输家是唐海生,唐海生炒生丝输了三十万,据我所知,买粮食的时候,他连他哥都瞒,最后被拆穿。而炒生丝输了钱,还是从唐大老爷那里借的。你认为唐家大老爷愿意借钱给他赌吗?可劝他劝得听吗?所以唐大老爷如果知道你和裘云凤有一腿,他反而是希望这件事发生,这样裘云凤可以离开唐家,还有他可以跟唐海生说,‘看,你做了这么多年绿头王八,你都不知道。足见你这个脑子不适合搞那些事,还是安安稳稳地在厂里做事吧!’不过唐海生能不能忍下这口气就难说了。” 叶应澜摇头:“爸,您认为三姨不敢,三姨不是不管不顾了吗?您还是当心点,就怕唐先生不理智。” 叶永昌听见小夫妻俩说这样的话,想着也是,小夫妻俩最多就是作壁上观,怎么会故意陷害他? “我们不如您跟他们接触得深,您有把握,我们也就放心了。”叶应澜揭开窗帘看,外头树枝摇动,雪不大,却一直在下,她说,“雪夜行车不安全,您还是在酒店住一晚,明天早上我们和您,一起跟三姨谈谈,她闹得这样确实不好,我也不想勉强她去美国,那就按照夏子的处置,给她一万英镑,应涟跟我回去?” “嗯!” 余嘉鸿开车去南市难民区,叶应澜头隐隐作痛。 余嘉鸿听不懂上海话,叶应澜儿时讲上海话,后来在南洋家里讲宁波话,上海话讲不太好,但是听起来完全没有障碍。 最后不了了之,只能另外约时间解决。 “我也管不了。”叶应澜头疼,要不是爷爷奶奶,她都懒得看她爸一眼。 秦先生上车来,余嘉鸿介绍:“秦先生,这是我太太叶应澜。” “秦先生好。” “不算什么,你们能把苏家宅的难民做长久的安置,才是了了我一个心病。”余嘉鸿说道,自己到底不是上海人,只能临时解决问题。 日本人还打算靠这些地方补给战争,因此何神父在和日本人交涉之后,近日将安排船只送八万难民返乡,空出来的地方,将收容苏家宅大部分难民,有部分不愿意回去也就算了。 往前走就是城隍庙,这个时间段,刚好是为难民分发大米的时刻,秦先生跟叶应澜说:“余太太,城隍庙这里每天要发放六万难民的米粮。” 整个星洲也就五六十万人,就这么一小片地方要为六万人分发大米。 这么多人,在这样的时局里,能有个安定的地方,有口饭吃,让人鼻酸。 “还读书吗?” 走过一条小弄堂,叶应澜听见有节奏的声音,她透过窗户看进去,觉得有些新奇,余嘉鸿告诉她:“这是在弹棉花,做棉被呢?没见过吧?” 两个男人背了一个好大的弓,在棉花上弹。 “买几个回去?送嫲嫲和奶奶?”余嘉鸿问她。 “喜欢就拿。”秦先生说。。” “好啊!”余嘉鸿点头。 出了这条弄堂,叶应澜见到几位修女匆匆过去,原来这边有一家医院,修女们在这里做护理。 正在说话间,声音嘈杂起来,几个难民奔跑过来,嘴里喊:“东洋人来了,东洋人打进来了。” 被日本人杀怕的难民怎么能不惊慌?在四处逃窜躲避。 余嘉鸿把叶应澜往后拉,他们也退到边上,叶应澜被余嘉鸿护在身后。 “南洋来的国际友人。”余嘉鸿先回答。 那个中国人跟日本人说了两句,那个带队的日本人继续把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说了一句,中国人翻译:“是吗?” 这时一个独臂洋人带着一群人过来,看见何神父,这个日本兵不再跟他们纠缠,往前走去。 “何神父还能说日语?”叶应澜有些惊讶。 何神父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在跟日本兵说话,那个日本兵口气很不好。 不知道何神父说了什么话,那个日本人暴怒拔出枪,指着何神父的脑门,叶应澜倒抽一口气。 反倒是何神父脸上带着微笑,依旧不疾不徐地说着话。 又说了几句话,那个日本人做了一个手势,带着人转身走了。 何神父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安慰着那些难民:“没事的,不要怕!” “何神父,我带太太来难民区看看,另外我们想领养两个孤儿。”余嘉鸿说道。 “谢谢!” 叶应澜和余嘉鸿跟着秦先生进了一栋楼,有修女嬷嬷接待他们,他们到一间房间门口,里面带孩子的嬷嬷进去把一个黑黑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带了出来。 “三妹。”余嘉鸿低头叫她。 余嘉鸿恍然:“对,向好,向好。我们去找宝如姐姐?” 这回是一个穿着棉旗袍,留着童花头的大眼睛小姑娘,向好仰头,说了两句,小姑娘牵着向好的手快跑过来,到余嘉鸿面前:“哥哥。” 宝如拉着向好说了两句,两个孩子仰头叫:“嫂嫂。” 余嘉鸿弯腰抱起向好,一起去孤儿院办公室。 原以为是很好的一件事,宝如沉默了,慢慢地这双大眼睛蓄满了泪水:“我不想离开爸爸妈妈,我走了,就没人给他们上坟了。他们只生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