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比印度人还难搞。”郑安顺笑着说,“不过最终还是买了我们一车,我相信有一辆就有第二辆。” “不过要赚印度人的这点钱还真不容易,第一个买我们车的印度老兄,刚开始确实是他介绍了两个印度客人给我,但是后来的印度客人都是自己上门的,他偏说没有他开始开奥奇车,我们根本没办法做印度人的生意,所以我们每卖给印度人一辆车,他都要五十叻币。如果不给,他就在他们圈子里说咱们车子的坏话。” “我跟他讨价还价了一番,要是一口答应,他还会觉得要少了。最后勉为其难答应了。我不认为短短地日子里能卖九辆车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郑安顺笑着说。 叶应澜把本子给吴经理说,“你看就安顺这么会琢磨,我们怎么可能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安顺这个师傅比乔先生可年轻多了。” 吴经理接过本子翻看,他们听见外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吴经理放下单子。 车行的店员用英文,指着门口贴的一张告示指给他看:“先生,你第一次来,我们已经跟你解释了,我们在门口已经贴了告示,用中文、英文和日文写清楚了,本店不接待日本人。奥奇车是美国品牌,但是我们是中国人开的店铺,我们拒绝卖货给日本人。如果你想买奥奇车,可以自己去奥奇车的其他经销商那里拿货。” “不跟仇人做生意,这是最清楚明白的道理。”店员跟他说。 一个印度裔巡捕走到他面前用英语盘问,日本男子这下装不会英文了,郑安顺跟印度巡捕解释事情经过,而且他说得很清楚这个日本人懂英语,他又向两个巡捕展示了店铺上写的告示。 眼见这两个印度巡捕要逮捕他,这个日本男人跟两个印度巡捕,弯腰鞠躬,那个印度巡捕跟郑安顺说:“你们也没什么损失,那就这样了?” 这件事并不大,这个印度巡捕显然有点意外:“女士你要做什么?” 日本现在刚刚开始全面进攻中国,虽然没有达到三个月就□□的狂妄预期。 叶应澜以为这个印度巡捕会和稀泥,没想到他还真把人带进巡捕房了。 处理好这些事情,叶应澜回到车行办公室,把吴经理和郑安顺叫进来,叶应澜坐下:“安顺,今天幸亏你认识那个印度巡捕。” 前些日子那个克拉克还特地找了公公,让他撕掉所有客轮上的抗日宣传画,英国人的态度放在那里了,你们做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不能闹出事来、 叶应澜无奈地笑着摇头:“真是阴差阳错,吴叔,你让安顺去账房领两百五十叻币,一百叻币当场给的那位叔叔,另外一百叻币私下给他,你再给那位客人去买点礼物,给他送上门。” 叶应澜笑:“但是他们现在有用。” 吴经理带着郑安顺去账房领钱,叶应澜捏着眉心,坐在椅子里…… 叶应澜不愿再去多想,站起来回修理车间,一进车间就听见张叔在跟两个修理工说:“考考你们,这辆车,只用了两年多气缸为什么会磨损成这样?” 他倒是把气缸磨损的几个原因都说了出来,张叔沉声:“那是什么缘故让这个气缸磨损像个腰鼓一样呢?” 张叔停了,他转身看正在看的叶应澜:“大小姐,你告诉这两个笨蛋。” “滤清器没有过滤干净。”一个修理工说。 “听见了没有?大小姐一天在车间才多少时间,她这些都明白,你们俩个天天在车间,脑子跟猪头似的。”张叔说两人,“想要学手艺,想要多拿钱,就要用心,这个月可以拿双薪,下个月呢?是要靠你们自己修车子修出来的,我跟吴经理商定,比如更换一根曲轴是一个半小时,别人一个小时做完了,一天可以修十根曲轴,你三个小时修一根,你一天修三个,人家就比你们拿得多,你眼红不眼红?刚好这里有两台气缸。大小姐,你拆给这两个小子看看,你拆一台气缸要多久?” “小姐,都几点了,家里等您回去吃晚饭的呀!”小梅一路跑进店堂,过了一会儿给她拿了一块毛巾出来,给她擦汗,跟她说:“我跟秀玉说了,她说等小姐好了,她给您做叻沙。” “两个小时十二分钟。”张叔看着两个修理工,“你们呢?磨叽一个上午,都磨叽不出来。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姑娘。” 看见小姐要去吃晚饭,小梅连忙去厨房。 出了一身汗,身上这衣服是穿不上了,她进办公室关上门,拉上窗帘,换上一身之前放在办公室里用于进车间的中式斜襟衫和长裤。 “小梅你吃了没有?”叶应澜问小梅,“别急着洗衣服,没吃就先过来吃。” 叶应澜吃着叻沙,郑安顺走进来:“应澜姐,还没走。” “这种送起来很快的,沾手就收。”郑安顺坐下。 “我知道,您和吴叔都想提携我,我会虚心跟槟城的顾经理请教的。” “姐,你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叶应澜把一碗叻沙吃完,带着小梅开车出车行侧门,到了街上,看见秀玉拿了一个碗,拐弯进车行店铺侧面的一条弄堂里去。 叶应澜松了一口气,秀玉转身看见叶应澜,叶应澜看见她身后的那个老叫花子,那个老叫花子一张疤痕交错的脸把她吓得倒退了一步,而小梅更是惊叫一声:“啊!” 叶应澜定了定神魂,她当然知道不能以貌取人,但是也不能确定是真好人还是假好人。 叶应澜大着胆子往里看去,那个阿伯大约是怕吓着她,一直低着头。 “小姐,我明天就走。抱歉!你不要怪罪姑娘。”那个阿伯低着头说。 郑安顺快步走了过来:“姐,怎么了?” 这个阿伯说着要跪下磕头,叶应澜说:“不用了,举手之劳。” 秀玉低头:“小姐,我知道了。” 叶应澜看着秀玉和安顺进去,她再往里看,阿伯还是低着头。 “那是个可怜人,我也认为他是个好人。但是收留在车行,只凭着我自己看一眼就能完全确定吗?现在放卡车的停车场原本是荒地。在那个边上给他搭个小屋,离开车行还有些距离,从围栏里秀玉给人递东西也方便。”叶应澜说,“举手之劳,又不影响自家。” 叶应澜回到家里,去主楼见老太爷和老太太,老太太看见她穿了小姑娘的衫裤说:“应澜,你梳两条辫子就像女学生了。” 叶应澜笑着点头:“那我去了。” 叶应澜拿着信,走到走廊里,要是进了书房再拆信,就不太好了,但是让她等那么久再看,她还真等不及。叶应澜拆开信,一张照片飘落下来,叶应澜刚要蹲下,前面的人已经帮她捡了。 上一次见她这么穿,还是他去车行找她,想要闹了之后,让她退婚,她就是这个装束,那时她的头发是披下来的,用了一个发箍,现在还是穿这件衣衫,已经是妇人的盘发了。 叶应澜低头看照片,她仔细看黑白照片上的人,应该没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