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大舅母抱不平。我妈是家里最小的姑娘，大舅母嫁进来的时候我妈才一岁，大舅母又是个温柔贤良的女人，当真是长嫂如母。大舅舅和大舅母其实一直挺恩爱的，大舅母真的是全力支持他。他们来香港之后，大舅舅生意出问题，我大舅母把嫁妆全卖了，也还是不行，他好面子，还是我大舅母一个小脚女人乘船回星洲，找我妈商量。我妈那时候还是新媳妇，她也没把握我阿公会不会同意帮忙。跟我阿公一说，我阿公立马筹钱汇款给我舅舅，才帮着舅舅度过难关，有了今天。大舅舅自然对我妈好，他以前也对大舅母好。直到……”余嘉鸿停了下来。 余嘉鸿无奈笑：“正是，他遇到了一个落难小姐，大舅舅犹如情窦初开的小伙子，爱那位落难小姐爱得热烈，唯有将她娶进门，方能安枕。你想我舅舅舅妈二十多年伉俪情深，我舅母是整个香江都让人羡慕的太太，丈夫情深，两儿两女，儿子都成婚了，孙子都有了，丈夫为了一个女人疯狂，是何等丢人？我妈听闻气得睡不着，乘船过来，骂我舅舅又骂那个女人，护着她大嫂嫂。怎奈郎心如铁，小妹的话怎么可能让大舅舅回心转意。那个女人自然是进了家门，还进了公司帮着大舅舅打理生意。如今听闻是妻妾和睦，我妈却是一直意难平，也不待见那个小舅母。小舅母生了一对双胞胎，我妈让人用黄金打造了一对老虎上面嵌满了宝石。我舅舅以为是祝贺他得虎子，我妈当场解释：一对宝虎谐音一对宝货。把我大舅舅气得差点晕过去。” 余嘉鸿把手指放在她唇上：“嘘！” “没什么？” “好啊。” 此刻已经将近下午一点，餐馆里还是人头攒动，而且跟星洲鸿安的西餐馆不同的是，这里还把底楼楼顶的一个大平台改成了露天餐厅。 一家子点了餐，餐前酒是一种只有一点点酒味的甜酒，嘉鹄也喝了一口，爬起来还要喝。 这时室外响起了爵士乐，叶应澜见原本在用餐的食客都站了起来，走到中间跳起舞来。 别说是叶应澜惊讶，余嘉鸿皱眉：“法国菜配爵士乐是个什么搭配？” 他们边吃边看，一曲结束，顾客回桌边继续吃饭聊天，过了一会儿一位歌女上台唱歌，歌声又邀请了客人站起来跳舞。 “大小姐、姑爷，是缺什么吗？”总经理走过来问。 “大小姐，现在舞厅都开下午场了。电影院是从早到晚都一直在放电影。这些人在上海就喜欢这种消遣。” 这位立马劝：“姑爷，你可不要去炒股票，我们酒店几个客人，都是在香港会输掉最后一根金条才收手的。拿着整箱金条过来，最后流落街头，股票这个东西碰不得，比赌场还吓人。” “我陪你们去隔壁百货公司看看，你们看了就知道了。”百货公司的总经理说。 他们进入鸿安百货公司，一进去就看见百货公司完全不像星洲的鸿安那样疏朗开阔，柜台和柜台之间很拥挤，当真是人流如织。 两位烫头穿洋装的女士，身后的两个女佣手里已经提了不少东西。 他们从百货公司二楼下到一楼，一楼烟酒日用品柜台上已经没了货品，叶应澜问：“货品来不及过来？” “永兴，大小姐和姑爷要来百货公司看看，我就带他们过来了。”酒店总经理介绍，“这是百货公司的总经理陆永兴。” “大小姐过奖。” “保暖瓶、脸盆脚盆之类的本来就是广东的厂家产的，现在战乱内地车子和船很难调配，一下子运不过来。而逃难来的人，肯定是带金银细软，不可能带这些生活用品，这些东西等于一个供应不进来，一个是销量大增，自然就过不来。” “我们用什么香皂？”余嘉鸿问叶应澜。 “不仅是肥皂问题，还有其他货……” 从百货公司回酒店,依旧要穿过天桥，叶应澜和余嘉鸿往后看，密密麻麻高低交错的房子和棚子,他们在这里望过去,而对过一栋楼房的阳台上十几个人也往这里看过来，低头往下,在棚子之间的缝隙里，都能看到人头涌动。 回到房间,叶应澜写了给爷爷电报的内容，让酒店的人帮忙去发。 “香港与大陆紧紧相连，大陆打仗，人员资金涌入最近的香港,看起来香港将会迎来最大的发展契机。”余修礼说道。 一家子边聊边下楼，到大堂里大舅舅已经等着了。 大太 大舅母哪怕是白胖脸，依然脸上有皱纹，笑起来眼角嘴角皱纹更多：“小五。” 大舅母疼惜地摸她的脸：“都做婆婆了，马上要做嫲嫲了，还要哭要笑的。” 叶应澜过去：“大舅妈。” “是吧？俩孩子是情投意合。”大太太贴着大舅母的耳朵说，“当时家里在说应澜，但是老二家还有话的时候，我就想着，这么漂亮聪明的孩子，怎么就不能给我呢？许是前世里修来的缘分，终究还是成了我的儿媳妇。” 这位上前一步，露出温柔得体的笑容：“五姑奶奶。” 这话一出，那位立马低了头，不再做声。 “哎呦，能让电影公司的大内总管百忙抽空来接我们，这我哪儿能承受得起？”大太太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眼尾余光看人， 大舅母拉着自家小姑：“月娥，让孩子们来见见小舅母。” 叶应澜跟着叫了一声，这位小舅母温和地对大舅舅笑，“我见的美人算得上多了，却难得见表少奶奶这般容貌和气度兼具的女子。” 大舅舅听见小妹说了半天就没一句好话，只说：“好了，好了，别站着了，上车回家。” 父母和大舅母上了第一辆车，大舅舅过来坐在副驾驶，余嘉鸿坐在后座右侧，叶应澜坐中间，这位小舅母坐在她身边。 有了这个想法，叶应澜作为新媳妇，索性就不开口说话。 小舅母笑：“我也希望应澜和嘉鸿会喜欢。” 他这么说，让这个话题继续不下去了。 大舅舅见外甥并不给面子，外甥媳妇又在车上，他转头过去，看着前面，不再说话。 中国人素来注重风水，有山管人丁，水聚财之说，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了。 车子停在门口，小舅妈早就调适好了心情，她脸上挂着淡笑：“应澜，到家了。” 大舅舅只能单独一人跟在姑嫂俩身后往家里去，小舅妈落后他一步。 知道就好，还问。 听见这话，大太太开心地笑：“去去去，整天寻我开心。” “二表哥。”余嘉鸿叫。 一个三十六七的旗袍女子，弯腰抱起嘉鹄：“你的小表叔在这里，别叫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