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摇头,他依旧放慢了速度,等待她适应,一遍遍叫她:“应澜……应澜……” 国民政府在海外发行救国公债,筹赈会要举行盛大的活动,来推动公债认购。 为了能够容纳更多人,场地选在了一所华侨中学的运动场上。 更多是穿着短褂,皮肤晒得黝黑,在星洲做苦工的普通人,也有戴着红头巾和蓝头巾女子。 “大姐,姐夫。”兄妹俩迎了过来。 叶应章指着边上正在和商场朋友寒暄的叶老太爷父子。 这个时候,叶应澜听见舞台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各位乡亲各位父老,我陆文娟本是广州城里的一个戏子,贪图富贵嫁入叶家做了姨太太。我这样一个女子,也知道国若不在,我这样的蝼蚁也没有生存之地。今日我上台为大家唱戏,希望大家为救国出力。” 叶应澜揉了揉弟妹的脸:“你们陪着妈妈。” 叶应澜和余嘉鸿一起走到爷爷那里,叶老太爷看见孙女孙女婿,跟几位商场的朋友说:“亲家到了,我去找亲家,等下聊。” 台上的戏停了。 救国公债发行活动正式开始。 头戴红头巾,身穿着满是泥灰的不衫,脚上穿旧轮胎改的鞋子的红头巾们,也从手帕里拿出钱来,买贴了印花税的公债。 也有年轻夫妻过来说将自己婚礼筹得的礼金拿出来购买公债。 余家和叶家两位老爷子上台,各自认购十万美元公债。 台上放着铜盆,叶应澜手里端着盘子上台,翁婿俩将买下的公债放进铜盆内点燃,一张张公债成为灰烬。 “与祖国同在,买公债救国。” “……” 不知道是不是被现场的气氛所感染,激起了叶永昌内心的那点中华血脉,中午叶永昌在酒楼,在两家老太爷面前,慷慨激昂说,要亲自为抗战筹措最为紧张的药品。 叶应澜对她爸并不太信任,采购物资里面有猫腻,他有没有别的想法不好说。不过鸿安百货的货品价格和质量那是有口皆碑的,叶永昌以利益为先,却不像郑雄那样会以次充好。不管是生意还是真要为国内做事,他只要做大,就一定会在日本人的名单上,就不会走上上辈子那条路了。 她第一时间就进了修理车间,看到了张叔他们不展愁眉的面容,叶应澜过去问情况。 现在的问题是不是原厂卖不卖的问题了,在1929年席卷全球的经济大萧条之后,百业凋零,很多车厂在后来几年里倒闭了。 叶应澜从车间出来,头脑发胀,而店堂的茶水角落已经没有空位了。 这才几天,就有七辆车的新单子,本来她该开心地合不拢嘴,但是每一份后面都有一辆旧车,问题不解决,就没有办法形成良性循环,那么手里的资金迟早会耗尽。 秀玉端着盘子进来,小梅问:“是什么好吃的?” 她手拿英式茶壶,把红褐色清澄的龙眼茶倒入茶盏。 茶水有果肉的香气,滋味香甜,喝一口整个人心情都会变好,叶应澜抬头:“好好喝。” “很简单的……” “把五姨和应昊送走了?”叶应澜问。 小梅给吴经理也倒了一杯龙眼茶:“吴叔,喝茶。” 叶应澜捏了捏眉心:“可不是?不过现在第一辆车就有过不去的坎……” 叶应澜被他这么说,不禁笑起来:“您说得是。” 吴经理喝了一口龙眼茶,想起一件事来:“大小姐,越来越多客人,走的时候要带秀玉做的糕点。” “就一小包,不够啊!那些客人想买。”吴经理说,“我想着,索性把茶水一角给了秀玉和云娘,让她带着人经营下去,咱们车行也算是跟秀玉买,卖车的伙计签单就好了。客人也可以跟秀玉她们买?也省得我还得每天看秀玉和云娘报账。” 小梅去把秀玉和云娘叫了过来,吴经理和叶应澜跟两人说了他们的想法。这样车行依旧卖车,她们算成了一份小生意。 叶应澜笑,秀玉爹没染上赌,秀玉娘没死的时候,也粗粗过一些书,识了几个字,她自己记个账总归是没问题的。她这么说是想跟自己坦诚,怕自己给了她这么一个有稳定客源的生意,以后会生嫌隙,所以让自己的心腹小梅做记账。 “我不要。”小梅说,“我在小姐身边有钱的。” 万事开头难,不能因为一点问题而否认这个方案的可行性。现在上门来看车的人真的是络绎不绝,不过这个问题不解决,她这个心里是猫爪狗挠,难受! “今天你开车,我累了。”叶应澜直接上了副驾驶,虽然没结果,但是硬想很费脑子。 她靠在椅wl背里,神色倦怠。 叶应澜闭着眼睛跟他说事:“我知道不能急,不过可能我经历的事少吧?真的没办法让人不着急啊!” 上辈子滇缅公路上车子可谓万国牌,什么年代什么状况,什么牌子都有,全部用原厂配件,那还要不要跑了,叶应澜当时就问了,有没有缝纫机厂? 当时重庆有从上海迁过来的缝纫机厂,她就去找了这家厂,要做这些备件。 加上他们车行汇编的《各品牌卡车常见故障检修手册》算是当时路上一本修车宝典了,大部分车子碰到的问题都能解决。 当时重庆的那家厂,几个部件一直做不好,叶应澜头疼,她写信给那个做缝纫机的客人,那人知道后,不顾路途艰险,辗转而来,跟叶应澜一同去重庆的那家厂,跟那家厂的人沟通工艺,解决了难题。 他现在冒然跟她说去找协同记缝纫机厂的少头家谢德元,她肯定会觉得很莫名。 余嘉鸿看着身边已经睡着的叶应澜。 车子进了家门,叶应澜睁开眼:“我睡着了?” “好多了,走吧!去吃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