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应澜听他说要怎么走余家挂米字旗的航运船队,将筹得的款项,给国内买物资,尤其是车子。 “嗯,我们一起。”余嘉鸿捏了捏她的鼻子。 “是什么?” “行,我受伤了,要补补。你替我去厨房,让他们给我做点吃的来。” 他妈死了之后,他妈身边霞姨带着嘉鹄跟着二婶和秀玉,直到他回来。 霞姨年纪大了,时常回忆往事,他也喜欢听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过往的那些人和事,家人就好似还活在他们的回忆里。 霞姨跟他说:“我跟太太私下说,这嘉鹏少爷是像极了二太太,脑子不太好使,搞不清楚状况。人家在的时候不好好对待人家,都跟他离婚了,早就恩断义绝了。人死了,他倒是想把叶家大小姐的神主牌位接回来,把叶家大小姐安葬在余家祖坟,要是真能把叶家大小姐的魂给招回来,叶大小姐能气得活过来。他这么做不是存心把现在的少奶奶气死吗?你说,现在的秀玉少奶奶图嘉鹏少爷什么?太太跟我说,无论是叶家大小姐还是秀玉少奶奶,都是好姑娘。给嘉鹏少爷,那都是委屈了。” 现在想想秀玉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我能护住的孩子们,等到您回来,我到地下也无愧余家的列祖列宗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自己跟她说:“你不用愧疚,她是个豁达的人,她跟我说过,她不怪你,她也愧疚自己年轻没想明白,把气撒在你身上。还说等回到南洋,要跟你道歉,可惜没这个机会了。” “……” 叶应澜拉开了门,拉回了余嘉鸿的思绪。 小梅拉上了门,余嘉鸿看见就一碗面线,对叶应澜说,“借着我的名头,也不多要一碗?而且一定要吃面线吗?不能吃其他?” “我们家就是有事没事都吃面线。”余嘉鸿摇头,“你先吃,剩下的我来。” 大太太身边的霞姨敲门进来,她手里拿着盘子:“太太让人去买了西点,给小姐们压压惊,也给少奶奶送一份过来。” “谢谢霞姨。” 余嘉鸿过来端过面线:“我来吃面线,你吃蛋糕。” 晚上宴请林先生和黄爷,余嘉鸿要换一身衣服。 他穿上衬衣和裤子,与之配套的背带,一条手臂受伤了不太好弄。 人家不接,说:“我手不方便,给我戴。” 叶应澜仰头问:“你会吗?” 说完他往下,眼见唇要落下,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叶应澜推开他,门口霞姨说:“大少爷,林先生已经到了。” 叶应澜剜了他一眼:“谁等你呀?” 余嘉鸿回头看她,他脸上有着止不住的笑意,叶应澜懒得理他,关上门。 楼下,林先生和他的助手姜先生刚好到了,他也顾不得自己腿上有伤,快步到门口迎接。 日军后来对新加坡大屠杀的一个原因就是以华侨领袖陈先生为首,林先生这些华侨领袖为骨干的南洋华侨筹赈总会,为国内筹得了三分之一的抗战军费,为国内源源不断地输入了所需的物资和紧缺的人员。 隔世再见,余嘉鸿走上前,余老太爷介绍:“这是我的长孙嘉鸿,刚刚从美国归来,想让他进轮船公司专管给国内的物资运输。” “小余先生好。” “修礼、嘉鸿,你们在这里等黄爷,我陪林先生和姜先生进去喝茶。”余老太爷吩咐,留了父子俩在门口。 “嘉鸿啊!”黄世方应了他。 “修礼老弟!” 又是隔世的故人,这个故人让余嘉鸿眼睛泛酸,那是跟他一起唱着《告别南洋》漂洋过海回到母国,和他一起日夜兼程,翻山越岭穿梭在滇缅公路,唯一知道他心事,跟他一起翻看家人照片,约定要一起回家,却未能如愿的黄少呈。 余嘉鸿走上前:“少呈兄。” 黄少呈的这一句迅速把两人关系拉近了。余嘉鸿也知道,这样刻意的亲近必然 余嘉鸿说:“我怕你不好意思不想提,你倒是先提起了?” “那是当然,跟哥哥这么多年没见,肯定要一醉方休。”余嘉鸿也立马转变了称呼。 “请。” 自从洋人来到南洋,这里的种植园和矿场需要大量劳工,战乱贫穷而有众多人口的中国就成了南洋劳工的主要来源地。 殖民者来这片土地要的是财富,对于这片土地的治理,就像是羊圈一样管理,一大群羊,用几条牧羊犬就行。 又因为本地会党颇多,常有恩怨,大华商被殖民者任命为甲必丹,负责本地的华人侨民事务,这些人会出来调停会党之间的矛盾,团结华人,维护华人利益,协调与巫人、土酋之间的纷争,维护社会稳定,当然主要维护的还是殖民者的利益。 余家和黄家就是如此,余家不沾江湖上的事,但是跟黄家交好,黄家与洋人之间的关系一般,洋人那里自然要余家多照应,是各取所需。 “我什么忙都没帮上,哪敢居功?嘉鸿好身手。”黄世方对着老太爷拱手 余嘉鸿任由阿公说的,他在边上装孙子。 上辈子余嘉鸿回来进入家里的轮船公司,负责筹赈会的物资运输,港口装卸扛麻袋的那些人都是这些会党的人把持着。 他总不能有事就找亲爹和阿公,所以刚开始做事很累。 林先生和黄世方之前就认识,只是没有深厚的交情,这次老太爷做东请大家来家里吃饭,是为了加深彼此的交情。 在南洋,无论是摊贩、劳工还是如黄爷这样震慑一方的江湖大哥或是余家老太爷这样富甲一方的大华商,也无论是从明朝郑和下西洋已经落脚在南洋已经有数百年的土生华人家族,还是才来了两三代的新客家族,众多的南洋华人都有一颗对母国的赤子之心。 如今每天报纸上都是日本人轰炸的新闻,到处都是孩童的尸体,到处都是炮火下的废墟。 几杯酒下肚,黄世方拍板让儿子全力配合余嘉鸿,能与前世的生死兄弟共事,余嘉鸿心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