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顿道的宅邸, 又到了印度素馨开花的时节。 房间里的古董自鸣钟敲响, 时间已过十一点, 今日是巴砮岛的那块地举办开标会的日子, 按照官方公布的时间,此时此刻应当有结果了。 楼问津漫不经心地将白方马跳到f5, 攻击黑方的g7兵, “开标会结束了?” 黑方与白方换象,白方用兵吃回。黑方走马至d7,准备进一步进攻。 楼问津不说话, 继续手中棋局,等宝星往下汇报。 “高了多少?” “只高这么多?” “其他条件呢?”白方走车至h4,威胁将杀。黑方意图通过走车a7缓解王翼压力。白方走马至h6, 将军, 黑方王只能避走h8。 “沈惟彰野心倒是不小。”楼问津平静说道。 “由来赌场比酒庄赚钱得多,沈家又比我们报价高,我看,定标结果没什么悬念。这回我们输定了。” 宝星此刻终于发现,楼问津的反应未免过于平淡:“不是,楼总,你怎么一点不着急啊?你是不知道,梁总的助理说,梁总气得在现场破口大骂。” 一系列运筹帷幄,至此结束,白方一转劣势,乾坤落定。 将杀。 宝星瞧着楼问津,将信将疑,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可一点也不像是着急的样子。 楼问津笑了一声,“你又跟着着什么急?竞标成功不成功,我都不会少你一分的工资。” “那是梁家的事业,可不是我的事业。” 扎奇娅前来汇报,说是那位姓陈名振华的老板,今日又来蹲守了。 宝星纳罕得很:“楼总你不是一直嫌弃陈振华苍蝇一样烦人,赶都赶不走吗,今天怎么愿意见他了?” “行。那我就不待你跟前添堵了。反正等梁总回来,有你烦的时候。” 楼问津睨了一眼,“怎么一年没见,陈老板倒是落魄了?” 陈振华当面却是极其谄媚:“哪里是我落魄了,是楼总太过意气风发了。” 陈振华满脸堆笑:“我一点小本生意,还有家小要养活,实在是不值得楼总你放在眼里。我不知道是不是无意间得罪了楼总,今日过来特意跟楼总赔个罪,只请楼总高抬贵手。” 陈振华一愣。 陈振华干笑一声,“楼总实在幽默。” 楼问津却是一摆手,“陈老板这种真假混买、真酒添水以一当三的做法,在哪个行业都是容不下的。你不必求我,有这个工夫,不如直接改行。” “我还有事,就不便继续招待陈总了,陈总请自便。” 没有消停多久,下午,楼问津正在起居室里读报,自开标会现场赶回来的梁恩仲,气冲冲地杀了过来。 “沈家恰恰只多报了一百万?梁总不觉得蹊跷吗,沈惟彰可不是好赌的性格,他要想十拿九稳,一定会拿出几乎所有身家。” 楼问津从报纸上抬起目光,睨了梁恩仲一眼,“梁兄说是巧合,那便是巧合吧。” “我有什么可交代的?”楼问津笑了一声,“我有梁家52的股份,梁兄高兴也罢,不高兴也罢,我都在这个位子上坐着。” “果真还是老梁总目光毒辣,梁兄你说是不是?地产水深,确实不是你我可以轻易涉足,周一晨会上,我一定当众做个检讨,往后,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做洋酒进口。你觉得如何?” 梁恩仲抬手指住他的鼻子:“你把人当猴耍是吗,楼问津?” 梁恩仲气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可偏又说不出任何有力的辩驳。 他能把人怎么样? 梁恩仲看向他。 梁恩仲眼皮一跳。问津目光扫向他:“梁兄的表情这样淡定,莫非早就想到这个发财的方法?” 楼问津说:“这就对了。做生意诚如上赌桌,没有谁常赢不败。如今运道不在我方,愿赌服输即可。” 楼问津一时只觉得疲累得很,他将眼镜摘了下来,揉一揉眉心。说来,这眼镜还是在梁廷昭的建议之下戴上的,他视力并无一点问题,可习惯以后,倒好像成了一张叫他安心的面具。 一个月之后,招标结果公示,最终是由沈家成功拿下了巴砮岛上的那块占地六百多公顷的商业用地。 沈家上下,无一不是喜气洋洋。凌晨刊印的商报,一整个版面专题采访,沈惟彰大谈巴砮岛未来之构想,势必要将其打造成为南洋的拉斯维加斯。 他从扎奇娅手里接过移动式的电话分机,把影片按下暂停。 楼问津“嗯”了一声。 “嗯。” 楼问津轻笑一声,“所以你打电话来安慰我?我竞标失败,你不是该高兴吗,阿九?” “所以不必安慰我了,我并不难过。我只是觉得累,所以在家休息。” 楼问津在沙发上躺倒了下来,双腿叠放在那一头的扶手上,他沉默了好久,不知道如何回答,依照梁稚没耐性的个性,早该挂断了吧,可她却没有,那叫电波过滤之后的微弱呼吸声,仍在耳畔。 “我才不担心你。” 庭院里的金钟藤实在长得过分繁茂,将黑铁的栏杆攀生得没有一点缝隙,几乎遮住了一楼窗户的视野。 修剪完毕,楼问津进屋去冲了一个凉,正在换衣服时,卧室门被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