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只是忘了带伞。”梁稚实在不愿多开口。她在餐桌旁下, 提筷, 一边吃面, 一边问兰姨,“你今天去屯门,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梁稚宽慰:“你别着急。我们在香港还要逗留几日,我替你想办法。沈惟慈也在香港,他应当认识一些人脉……” 接话的声音自客房出来,梁稚吓了一跳,手里动作一顿,却没转头去看。 “你把协议书交给宝星,我叫他明天去帮你办。” 说话间,楼问津已走到了沙发上坐下。梁稚一直留心身后动静,听见他没往餐桌这边来,松一口气。 “不用。麻烦帮我拿一瓶冰水。” 梁稚不大有胃口,但不愿辜负兰姨一番辛苦,勉强吃了半碗,便撂下筷子。 姜放得多了,汤很是辛辣,她尝一口,皱眉放碗。 “难喝死了,不想喝。感冒就感冒,就当是我活该。”梁稚起身。 然而楼问津并不开口。 “知道了。” 她余光里瞧见楼问津正低头拧着水瓶,似乎并没有留意她的动向,他也应当刚刚洗过澡,换了一身黑色家居服,头发半干。他仰头喝水,叫水瓶挡住了,看不见唇上伤口深与不深。 走到卧室门口,正要进去,听见兰姨问:“姑爷今晚上还打算出去吗?“ 兰姨:“都收拾过,都是干净的。” 梦里是盛夏的傍晚,和伙伴疯玩整个下午,跑进厨房里寻冰镇的豆蔻水喝,她站在板凳上,搜寻冰箱,一无所获,只有暑热一层一层涌上面颊,旁边灶上炖煮的牛肉呼呼喷热气,喉咙里一种龟裂的干渴。 忽然间厨房的窗帘拉开了,流金夕阳一泻而入,刺得她立即眯住眼睛。 “姑爷,你看要不要送医院……” 梁稚眼皮沉重,试了又试,才勉强睁开,眼珠转了转,看见了坐在床边的楼问津,和站在他身后,一脸担忧的兰姨。 她浑身无力,皮肤都在发疼,一种鼓鼓刺刺的痛感,她蓄了蓄力,费劲地抬了起来,将楼问津一推,声气微弱地说:“你滚……” 楼问津低头看她,倾身,拉开了盖在她身上的薄被。 梁稚放弃抵抗,因为实在体力有限。 兰姨这时候探身问道:“阿九,你觉得怎么样?” 兰姨急忙去拿一旁床头柜上的水杯,楼问津伸手,兰姨便将水杯递给他,自己则拿过了旁边那只枕头,从梁稚后背掖进去,垫高了些。 她微微仰头,楼问津稍倾水杯,方便她进饮。 楼问津手臂放低,梁稚躺了回去。 片刻,楼问津伸手,梁稚偏过头,任他取出了体温计。 兰姨担心得不得了,“怎么样?” 兰姨伸手,将温度计拿了过去,自己也看了看,“烧得这么重,我看……” 楼问津语调冷淡地打断她:“我送你去医院。” 说完便盯住他,无声与他对峙。她都发烧成这样,挑衅的目光倒仍然犀利。 兰姨说了声“好”,拿上空了的水杯,走出房间。 梁稚抬眼,看见楼问津正低头瞧着她,暖黄灯光照在他脸上都要冰凉两分,在他唇上,一道已然结痂的伤口很是显眼。 片刻,兰姨拿了退烧药和温水,走回房间,“阿九,你先把退烧药吃了。我给沈先生打了电话,他说他马上过来。” 楼问津点头。 他仍像方才那般,搂住她的肩膀,准备将她扶起。 楼问津:“……” 梁稚抬眼:“你凭什么不耐烦?明明是你把我害成这样。”虚弱得只剩气声,可也不影响她依旧气焰嚣张。 他目光里有种难言的锐利,叫她立即想到了昨晚,他摘下眼镜以后的模样。她倏然别过视线。 再躺下时,全身气力已然消耗得不剩分毫,她阖着眼,还想再骂他两句,但已然有心无力。 似有什么拖拽着她,眼皮越来越沉,要就此回到那个暑热的梦境。把手,探头张望。 兰姨点了点头,退出去,关上门。 他伸手,指节轻触她的面颊,又以指尖轻柔地拂去粘在她皮肤上的发丝。 楼问津转过头去,兰姨打开了门,轻声说:“姑爷,沈先生来了,叫他现在就进来么?” “让他进来。” 片刻,几道轻缓脚步声靠近,兰姨将门推开,轻声道了句“麻烦了”。 楼问津站起身,微微颔首,以作招呼。 稍作诊断,又拿起床边柜上的药瓶瞧了瞧。 “普通的伤风感冒,药也对症,只是药性温和,见效不快。”他俯身从医药箱里拿出两枚处方袋,拿笔写上用法与用量,再从两只药瓶各自倒出数粒,封入袋中,“黄的一次一粒,白的一次两粒,都是一日三次。等她醒了就让她服下,不用等到晚上,下一顿间隔四小时以上即可。按时服药,晚上睡一觉,到明天早上应该就无大碍了。” 楼问津看了看仍在熟睡的梁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