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贿证据不充分,没有落实,但有小额走私和偷漏税行为,需要补缴罚款、税费和滞纳金。” 周宣说:“楼问津这个人……” 周宣笑着摇摇头,“我是那天之后,才听说梁小姐打算跟他结婚。其实……” 周宣神色严肃起来:“梁小姐,我绝无此意。我的意思是,其实,你应当告诉我你的打算,我或许有门路,能再替你斡旋一二,你也不必一定要走到这一步。” 周宣不作声了。 周宣离开以后,梁稚在树下待了许久,一直待到凯瑟琳被牵进马房,方才起身,拍拍裙子上的草叶,往客房区走去。 房间在六层,向南一扇开阔落地窗,窗前支了一张单人沙发。 “你要休息?那房间我让给你……” 梁稚生平所听最多的祈使句,就来自于楼问津。然而,从前她才是下命令的那一个。 楼问津抬眼看她,平静问道:“跟周警官聊了些什么?” 见梁稚一时不作声,楼问津眉头微蹙,骤然伸手捉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跟前轻轻一带:“我在问你话。” 楼问津稍稍坐直,盯她片刻,忽然一把掌住她的腰,用力一搂,她身体失衡,心口猛地一跳,手掌下意识地往他肩头一撑,却还是没能避免自己跌坐下去,坐在了他的腿上。 梁稚此刻大脑一片空白。 在楼问津那里似乎从无“敢怒不敢言”一说,好像不管她做什么,他一应都会承受,绝无怨言。正因如此,她才屡屡冒犯,她不相信楼问津真没有“愤怒”这种情绪。 梁稚深深呼吸,任何时候,她都不愿居于下风,尤其面对楼问津:“……我和他自然交情不匪。” 梁稚霍然抬眼,对上楼问津审视的目光,“你要出尔反尔?我都已经同意结婚,你还要怎样?莫非还要我对你感恩戴德吗?就是因为你,我们全家才遭此无妄之灾。将人推进水里,再伸手救人……” “梁小姐,你是不是忘了,是你求的我。” ——要憎恨、厌恶一个人到什么程度,才会出现这样的目光? 她一直以为,楼问津谋夺梁家家产只是狼子野心,可原来竟也有憎恶她的缘故吗? 因为她口不应心,以至于总是对他颐指气使?还是因为她从来改不掉的大小姐脾气? 而他居然憎恶她。 楼问津盯着梁稚,搂着她的手臂收紧两分,语气却温和下去:“我做什么了,你怕成这样?” 片刻,梁稚感觉到搂在她腰上的手松开了。 “我叫人给你送一壶热茶。”说罢,楼问津走出了房间。 婚期临近,梁宅所有人都比平日更加繁忙,兰姨指挥几个女佣工包喜糖,古叔将各方送来的礼物清点入库。 午后她去游泳,回来免不了遭兰姨絮叨,说她也不晓得将防晒霜搽上,一下午晒得皮肤黑了好几度,马上要做新娘子的人了,还这样任性。 可梁家早成了一桩笑话,婚礼办得越隆重,越显得滑稽。 宝星午后倒是过来了一趟,跟大家同步明日婚礼安排:几点起来化妆,几点接亲,几点敬茶…… 宝星看一眼梁稚,语气添了些小心翼翼,“自然是给梁小姐你大伯……” 宝星不说话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是婚庆顾问拟定的。” 宝星忙说:“我知道了,我这就转告楼总。” 所幸梁稚再无异议。 “宝星。” “你知不知道,古代的时候,皇帝不露面,都是贴身太监代 宝星嘿嘿一笑:“今天又让我赚着五美金了。” “梁小姐你是天之骄女,从小没吃过苦的,所以不知道,口头上被人排揎两句,那真是不算什么。以前我饿肚子的时候,蹲在人家饭店后门要剩饭吃,受过不知道多少白眼和辱骂。” “因为梁小姐你骂归骂,办事的时候一点也没为难我,这就行了。反倒那种嘴上说得好听,实际处处背地里使绊子的,我不爱打交道。” 后半句宝星没听清,“梁小姐你说什么?” 宝星事情已经汇报完了,顺手从文件夹里,抄出一本杂志递给梁稚,“这个梁小姐你拿去打发时间吧。” 梁稚眼睛一亮,“谢谢你,你有心了。” 梁稚一下收敛了笑意。 在关于凯瑟琳退役前最后一战的报道里,梁稚看到这样几行:笔者知悉,比赛前十分钟,有两位不知名的凯瑟琳的忠实马友,以1比40的赔率,逆势投注二十万美金为其捧场,足见这昔日马场王者的魅力。 那时宝星说的话,她实则听见了——我们楼总千金买一笑,亏了就是赚了。 如此数着熬着,总算到了婚礼的当天。 窗外还是灰蒙蒙的,而梁宅已热闹起来,各屋亮灯,灯火通明。 “吃不下,帮我冲杯咖啡吧,眼睛肿得要命。” 梁稚也不辩驳。她哪里能睡得着。 窗帘打起来,天露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