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不就是吗?”她强撑着说。 沈时晔下意识想摸烟,才想起山林里禁烟,不能抽,深深地凝了她一会儿,喉结咽动抵抗着那阵瘾,“你在暗示什么?” 说不上是渴求还是害怕,她只能等他的发落。 顾影不是没听见沈时晔叫她,但她一出门,强忍的眼泪便滑了下来,很丢脸,不想被他看见。 当然想好了退路,但没有十分的把握,她还是害怕。 眼泪风干在脸上,她仗着自己在西欧常登山,在山林里乱走,却不知雨林岛屿的地势和温带高寒山脉完全不同,湿地泥泞,到处是隐匿的溪流,她没拿登山杖,几乎一步一打滑。 遇上了鬼打墙,总觉得有人站在暗处看她。 沈时晔帮她把弄乱的外套拉到最顶,哑着声教育她,“不要随便给暗示。这是野外,不能乱来。” “是我浮想连篇。”沈时晔坦然地接过话柄,“毕竟,我是个没见识的男人。” 好话坏话都被他说尽了,顾影心乱跳,不信任地离他远了点,“骗人。” 什么都吃过看过的男人,一会儿说自己不讨女人喜欢,一会儿说自己没见识。他可真会以退为进。 他不说还好,一被威胁,顾影就像只警觉的小鸟,更加戒备地挪远,“不跟骗子坐一起。” 沈时晔没追问她的下文,被炉火烤得温暖的手指轻轻摩挲她后颈,“我的名字不算生僻,但的确是外祖父在典籍里取的,世宗晔晔,说的是汉武帝。我母亲认为这个字太重,很难压住,但外祖父问过了大师,执意要给我用。” 沈时晔笑了笑,“我父母结婚晚,在我之前,我们这一代已经有接班人。母亲对我的期望一直是做个富贵闲人,可惜事与愿违。” 因为他好像生来就,将话题不动声色地引到她身上。 沈时晔像是终于忍受不了距离,把顾影重新拉进怀里,让她枕在自己手臂下面。 “就这样,别动。”沈时晔抚了抚她头顶,“所以,yale给你那么多钱,为什么还要离开?” “剑桥的冬天也很冷。” “毕业之后么?”沈时晔漫不经心问。 “但以你的资质,应该要留校,或是去北美,都是会下雪的地方。” “但你是最好的博士。” “所以你想换导师?”沈时晔在她喃喃自语中冷不丁问。 炉子上的火焰跳了两跳,灯光与火光都是暖黄色的,沈时晔的脸色却没有暖意。 顾影心里一颤,“ea和这件事没关系。” 他知道ea很无辜。但他是老板,一个不够听话的助手,当然想开就开。 “所以我没有听她的话,而是等你自己跟我说。”沈时晔目光沉下,“但是顾影,一天过去了。” 带她到野外,只有他们两人独处,山林静寂,说说笑笑,交换秘密,让她心神松懈,好撬开她的心底的蚌壳,他是有思量的。 沈时晔垂眼盯着她,想到今天早晨,她明明在流泪,看见他,眼泪就收了回去。他知道那是因为她还在把他当外人。 现在要他主动来问,就更加没有意思了。 顾影突兀地笑了一声,“在先生问这句话我之前,我是还挺开心的。” 顾影不是没听出他的不悦,但她还没做好和他分享这件事的准备。 顾影呼吸一屏,被他就地按在垫子上,手肘冷不丁打翻了什么,骨碌骨碌散得到处。 “不骗你,在剑桥的时候,我学纯数。数学系是修道院,我成日对着演算纸,不社交不外出,不会有女人对一个亚裔nerd感兴趣。” 沈时晔似笑非笑瞥她,“不可以么?看来顾博士对我有偏见。”黑镜框,弱不禁风的体格,无论如何她也套不到沈时晔身上。 “我说了,那时候我还不是继承人,每月只拿一份信托,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她天真地仰起脸,“好巧啊,我以前也学纯数学。” “那怎么后来又学了生物?”沈时晔闲聊般的口吻现出资本家本色,以至于她有时候忘了,他是个商人。 “沈先生!”顾影微抬着脸,表情绷得很紧,“如果你连尊重我的事业都做不到,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明知他在吓唬她,顾影还是莫名打了个冷战。 “你就没想过,不是我和她心有灵犀,而是你真的做错了。” 沈时晔翻出烟盒,一根接一根,什么禁烟全成了笑话。过了一刻钟,他心气顺了,才觉自己昏了头。 沈时晔捻灭,扑通掉进树叶下面猎人的陷阱里。 沈时晔循着脚印找过来,凭着这一声尖叫,才确定顾影就在自己附近。 顾影在他注视下只觉又痛又丢脸,这回不用再忍眼泪,她顺理成章哭出声,“呜——腿断了。” 后半段的行程就自然也作废了,沈时晔驱车下山,明黄色的帐篷被抛在后面,今晚如果没有一连串的事故,他们此时本该在那里看星空玉带,听火流星滑过夜空的滋滋声。 这座孤岛上原来还有别人。 他脸上有常年风吹日晒的风霜痕迹,双臂粗壮有力,一上来就给了沈时晔一个男人之间的拥抱:“alex,你如今可真是一个大忙人,我现在要见你,都要在你的秘书那里挂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