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老奶奶一看小宋吟的脸色，也明白了，“你还没听说吧？温悯和温楼被拆迁房压倒了，幸亏被发现得及时，不然被压到缺氧可就糟了，快，我们现在过去找他。” 老奶奶没再耽误时间，撑着伞握着小宋吟的肩膀就带他往拆迁房的方向去，近乎六十多的老人甚至还跑了起来。 小宋吟跑到坍塌的拆迁房附近，不放过每一个角落地寻找，但是却怎么找也找不到温悯，那一家三口任他找了半天，终于没有再放任他在雨中找下去。 那天他们唯一幸运的事，就是没有碰到任何危险，一路顺畅地从血红色的村子里逃了出去…… 滴答。 滴答。 不知是不是错觉，又或是与夜幕融在了一起，让人看错了，从头到尾一直跟在身边的那团黑雾好像稀释了一点。 但温悯本人似乎并没有发现，他只是发现了宋吟在看他，于是他也转过头，看向了宋吟。 “我想让你知道，我没有抛弃你，在这之后，我每年都有在村子附近贴寻人启事找你……” “还有那盒星星纸，我把它带回了我家，我还记得我当时买回来缠着你叠，非要叠一百个，但我叠了几个就撑不住睡着了，剩下的九十多个是你熬夜叠完的。” 宋吟抿唇，眼睛微微闪烁，有些窘迫，但那双眼睛依旧很漂亮，他呼了口气，抬起头来，认真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看看？” 温悯定定地望着宋吟，脸上还是一丝情绪也没有，但那双金色眼睛却浮出了一些很明显的……茫然。 “温悯，世界是很大的，我们小时候只是不知道，也没有能力逃离而已，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完全可以换一个地方、换一种方式活着。” 可以自由地笑，自由地哭，自由地爱与被爱。 温悯手指微蜷，僵硬地放在身体两侧。 ——是高兴，是茫然，是害怕？温悯不知道。 第一次，是小宋吟同意以后和他一起在塔楼生活。 路上，所有村民都在拿零食逗他，没有人叫他小畜生，没有人拿异样的眼神另眼看他，也没有人在后背对他指指点点，其乐融融到他醒来以后还在恍惚。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的位置，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长大了，五官也比那年长得更开。 如果那天晚上，小宋吟再等一等，等到他回村子检查有没有活口的时候，会不会他们就能见上一面？ 只要那一晚他和小宋吟见一次，不管早或晚，那之后的事可能都不会一点点发生到今天这个地步。 温悯垂眼，金色眼珠里涌动起一点阴冷的杀意，身上的黑雾又从皮肤里窜高了半寸，忽的，一只手碰上他的手臂：“温悯，你还没有想好吗？” 宋吟眼巴巴看着他。 宋吟知道当年以温悯的视角来看，他就是一个不告而别的背叛者，即使现在他让温悯看了自己当年的记忆，也不意味着温悯可以忘记隔阂迅速接受。 他露出一个微笑，刚想要说以后的盘算，忽然飘过来的几个黑雾字就打断了他—— 【我很想你。也想一起住。】 从过去记忆里出来后，宋吟没有回到极乐城，而是直接被送到了家附近的小路上。 宋吟边走在路上边给江珉随发消息告诉他自己这边的情况，江珉随却没有多说，只匆匆回复了一个晚点回。 又和他说，每个关押魇的玻璃器皿都有压制魇的高压电流，但白天有巡逻人员不小心搞错了开关，按掉了电源，所以才会导致污染之源被放出来。 宋吟并不觉得温悯会对自己做什么，只是有点担心极乐城的情况。 温悯正安静地走在宋吟身边，虽然被关在小小的器皿里十年不得外出，但他现在出来了，也好像 他身上穿着宋吟及时从地摊上买的一件白衬衫，浓郁的黑雾已经全部缩回到了皮肤里面，偶尔会无意识冒出来，被宋吟一碰，就会重新隐匿。 连宋吟都感到有点意外，他带着温悯一路平安无事回到了家门口。 他本来要弯腰拿拖鞋，忽然眼睛一亮，着急忙慌地重新捏紧钥匙，往门外跑去，“我要出去买份东西，你先进去等我，我马上回来。” 宋吟曾经下课回来路上尝过两次，在那之后就无法自拔地成了忠实顾客，每到周末，他都会巴巴地跑过去送钱。 拎着几袋热气腾腾的酱香饼，宋吟一路好心情地回到家门口，他嘴角勾着一点，脸颊也微微鼓起，但是下一刻，当他打开门后，他脸上的笑就消失了。 宋吟眼睛缓缓地放大，看了眼客厅中间直直站立不动的温悯。 宋吟：“…………” 叫温悯进去的时候，也忘了和兰濯池说一声！ 兰濯池半阖眼，拧住门锁，没有和往常一样对刚回来的宋吟不正经地调笑，他出奇的平静，偏头道：“厨房里有吃的，你可以拿来招待客人。” 他自说自话，没有要等宋吟回答的意思。 宋吟吞了吞口水，莫名有些不安。 所以，其实兰濯池不笑的时候才是反常的，熟悉他的人都很清楚他那副躯壳下的恶劣和腹黑，他不怎么这样平静过。 他既然让兰濯池住进他家里，就代表他将兰濯池视作了家里的一份子，兰濯池也是这里的住户，但他不打一声招呼就让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进了家门。 可他没有说。 万一兰濯池刚才在洗澡，突然进来一个人，被吓到了呢…… 温悯身上的黑雾有一种粘稠的质地，在空中翻动时，仿佛会让空气也不流通起来，同时，也会让站在他面前的人有一种安全空间在一点点被压缩的感觉。 说着，宋吟就把目光再次放到了那扇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