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上仿佛有热源,宋吟身上的寒意都被他驱散了,忍不住把脸往卫慕青胸膛前贴了贴,还没贴近,一道狰狞的鞭痕忽然出现,跳到了他眼里。 卫慕青顿了下,没有说话。 卫慕青伸手捂住宋吟的手,将宋吟两只手都包裹在了滚烫的掌心里,闻言他脸色不改:“我在路上碰到了一队黑衣人,跟着他们来的。” 宋吟说完,低下头,顺着蛛丝马迹猜测:“卫澹生说,前一晚有特派员来卫宅,你见了他,是他让你配合救高官的对不对?这样是为了……夺取那高官信任,打进大本营获取情报?” 他嘴巴自顾自说,小脸不知道是不是被火烤回了温,慢慢浮出气血,鬓角浮出勾人的细汗,衬得眉眼愈发的妖冶勾魂。 他轻轻别开目光,语气淡淡,像在说别人的事情:“我在日本那几天,买通了几个人,但凡我一天不回去睡觉,他们就会来找我,借机把我救出来,我从密室逃脱后,在那高官里的身上找到了他们的作战图,往他屋里放了一把火,然后就趁乱逃走了。” 山洞里的火堆嗡嗡烧着,宋吟沉默下来,不知又发现什么,伸手去扒卫慕青的手。 宋吟抿唇道:“他们还夹了你的手指。” 男人的手掌宽大无比,还带着热,宋吟被他扣在胸膛前,慢慢升起了困意,明明还有很多话想问,例如他们现在要去哪里、那些黑衣人为什么杀他、明天该何去何从、平城现在境况如何…… 他趴在卫慕青的怀里,眼睛半阖不阖,在快要睡过去时,突然违抗困意,倔强地抬起了头,说:“卫摇厢还在和那些黑衣人纠缠。” 宋吟安静地看着他,忽然又问:“卫澹生呢,他现在在哪?” 打仗,自古以来打仗没有不死人的,宋吟几根手指忍不住揪紧了卫慕青身上的衣服,低声问道:“他会活着吗?” 谁也说不准谁明天还能不能活着。 有人在今天被毒瘾蚕食,从人间堕入地狱,变成了自己最唾弃的模样,夜夜难安。 有人在今天和数十人在林间追逐奔逃,数次在刀口侥幸逃脱。 自叹人生,分合常相半。 宋吟暖着火,枕着卫慕青,睡了踏实的一觉。 宋吟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他眯开一双眼睛,看见右脚被卫慕青一只手拢着,男人沉稳地替他套上了袜子,又穿好了鞋。 可昨夜的奔逃还历历在目,宋吟根本忘不掉自己现在在哪,他愣了会马上坐起来,因为起太急,微咬的嘴唇缝里溢出了一些抽气似的声音:“去、去哪?”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发生任何一点不寻常的事都让人毛骨悚然。 男人的肩膀很宽,默默寡言地往洞口外走,像是一座抬头就能看见的躲风港湾。 他一出声,把宋吟吓了一跳,那声音嘶哑得可怕,像是好几天没睡过了,宋吟抿了一下唇,用微凉的掌心贴住卫慕青的脖子,低声问:“你怎么知道?” 没逃出来的百姓怎么办?还有卫澹生呢? 侵略兵朝这边逼近了,远远的,甚至还能听见无助的惨叫声和粗犷的大笑声。 突地,宋吟听见了一阵密集的枪声。 辛苦了一辈子即将要享福的父母死在自己面前是什么心情? 刚刚出生平常连哭一声都让人心疼的婴儿被一脚踩断气是什么感受? 此时的平城城门口,卫澹生从马背上摔下来,那双昔日言笑晏晏的凤眼满是煞气,他回头望了一眼,后面追击过来的侵略兵跑到他身边狞笑地看着他。 她脸侧的肌肉绷起,是下死劲咬的,带着浓烈的痛和恨。 卫澹生收起枪半蹲下来,正要扶起妇女,却见妇女的一双腿都没了。 “他才三岁。”还没说完人就断气了,卫澹生沉默了一会,站起来,脱掉身上的衣服盖住了妇女衣不蔽体的上半身。 卫澹生直奔幽城而去,那群狗日的又派了几千人到幽城战区,上面要弃卒保帅,定然不会派援军到幽城,恐怕幽城的结局会和平城一样。 卫澹生一路不进食不喝水不停歇,身高八尺、煞气逼人地行驶在林间,朝着幽城逼近。 他瞬间转过头,眼睛如箭一般撇过去。 他再跑下去,这条腿日后怕是就不能用了。 看着他的手,卫澹生竟然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当初在卫宅的惊鸿一瞥,纤长白皙的脖子,柔软的身段,还有那条拿起受怕的如葱手指。 仅仅过了这么几天,竟然有些恍如隔世了。 他声音很小,甚至几乎没有发出来声音,卫慕青背上的宋吟似有所感地抬起眼,看见了他,怔了下。 刚才的这一枪打在了卫慕青的右腿上,正正打中骨头,嵌进肌肉里,他闷哼一声,护着宋吟滚落在地上。 他的枪是跟卫慕青学的,平时他不怎么用,在战场上却是百发百中,那是和卫慕青一样让人安心的枪法。 子弹空了。 宋吟头很晕,他听见了很多枪声、很多惨叫声,闻到了很多血味,他甚至不敢问这血味从哪里来的,他微抖着缩在卫慕青怀里,见卫慕青眼睛紧闭,还以为他死了,可他脸颊贴着的胸膛还有心跳声。 宋吟怔了一下。 他抬起头,赫然看见卫慕青的腿边停着一辆马车。 他抿抿唇,正打算站起来扶卫慕青一起上车,突然就越过卫慕青的肩头,看见和黑衣人缠斗的卫澹生被一个男人用一把枪对准,干脆利落地砰一声将子弹打进了卫澹生的心脏。 往后宋吟回想起这个副本。 他看见了一滩从弹口汩汩流出来的血,接着,又看到了一条血肉模糊的手臂。 卫慕青睁开了一双眼睛看他,宋吟以为他要说什么,却是见他两条手臂恐怖骇人地爆开青筋,用力将宋吟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