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夫人一对浑浊的双瞳怒瞪:“你怎么说话的!” 一声惊叫以后,义庄乱了套,小徒弟被抓得吱哇乱吼,脸上被挠出了好几道,鲜红地延伸至耳迹,杨夫人的堂弟上去拦,被杨夫人一手扒拉着推开。 全程兰濯池只是在一边看,他不上去拦,也不开口说话,就站着看他们打打闹闹。 杨夫人怒急上头,没有因为他道歉就心软,还在对着他那张脸抓挠。 杨夫人本来不想理,现在谁也阻止不了她为自家相公伸冤,可那声音太特殊,特殊到几乎让她的手一下停止了暴行,迟疑怯生地转过了头。 杨夫人喃喃:“皇……” 杨夫人嗓音含混:“好,好,进去说。” 兰濯池也站在一边,没坐,他看着真来了的于胶怜,又看于胶怜还把他小叔子带上了,眉间皱紧。 皇上来了,说明自家相公是被关注的,这让她又喜又悲,她抽抽搭搭地用手帕擦着眼泪,哭声停不下来。 停了停,话锋一转:“不过杨夫人,有些事我要先提前问一问,杨侍郎回家的那一天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他有没有给你们捎过书信,说在宫里遇到了怪事。” 杨侍郎死的时候也没异象,眉目安详,穿着一身麒麟袍,连眼都没睁,是正常死的。 宋吟观察杨夫人,杨夫人已经为杨侍郎的事奔波操劳了数日,白发见长,她现在只想要一个承诺,而这个承诺一定得是足够有分量的人给他的。 杨夫人犹豫:“可……” 杨夫人改口了,她说等自己堂弟再搜一遍义庄,如果搜不到,她就走。 杨夫人不想触景伤情,一个人先到了义庄外面等候,宋吟和沈少聿还在义庄里面,他和沈少聿挨得很近,因为兰濯池一直看着他,他总觉得发毛。 宋吟和他眼神接触了一下,略微点了下头,算是对大臣亲人的尊重。 堂弟看模样还是个年轻小伙,听杨夫人说今年在预备去贡院考试,吃得多,但只横向发展,他把宋吟招到角落后,压低声音:“皇上,我记起来一件事,我哥前不久给我寄过一封信。” “信里写了……”堂弟挠了挠湿滑的脸皮,“写了他在皇宫里看到了人蛇怪,我当时以为他是说笑的,就没当真……和那封信一起捎回来的还有这盏油灯。” 他越说,气喘得越重,像是吓坏了,他把油灯一股脑塞进宋吟手里,“我现在把这油灯给您,希望您能把我哥的尸体找回来。” 宋吟看着两人形单影只,风吹得猎猎作响,想起他们来的时候是搭着马车,他偏头:“沈少聿,你去送他们。” …… 宋吟后背顿紧,皇城怪事刚有一点眉目的欣喜消了下去,他握紧油灯眼神飘过去,发现兰濯池好像也没太当他一回事,正在义庄外面指挥徒弟收拾残局。 宋吟找了个凳子坐下去,还好,兰濯池现在忙得很,顾不上他,但宋吟转念又一想他根本不用怕,是于胶怜一直在骚扰兰濯池,而兰濯池眼光高,前期看不上欲求不满的于胶怜。 宋吟搜索了下脑中回忆,于胶怜是去过兰濯池义庄,而且是专门说的这种话。 没得到预想的回答,兰濯池心有不快地看去,看到了宋吟胳膊上果然起了细小的红疙瘩。 但小皇帝不常来,手里也没备用药。 看到兰濯池出去找小徒弟了,宋吟继续用手掌蹭着那块起小疙瘩的地方,缓解突然来的瘙痒, 于胶怜和杨继晁在皇城里的接触不多,但杨继晁和两个大臣走得十分近,都是文官,都是从贡院考上来的,关系密切。 宋吟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细瘦油灯,杨继晁给堂弟的信里,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并且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尸体会失踪,所以给了堂弟这个油灯。 “嘶。”宋吟停止了思考,他胳膊突然开始痒得厉害,衣领下的脖子也有点痒,他坐在凳子上,把手伸进领口里轻轻碰了碰。 兰濯池从外面拿着一管紫云膏,刚要推门进去,就从窗口看到了里面的于胶怜,眼睛朦胧,正凄凄惨惨挠着脖子,衣领被他弄得歪斜。 兰濯池不用进去,只用看于胶怜那样子,都能想象空气里凝的香有多黏稠。 他是看不上于胶怜,于胶怜站的位置虽然高,但文化有限,字都不认识几个,胜在屁股翘皮肤白,兰濯池原本也没什么想法,但这两天于胶怜突然忽远忽近地耍弄起了他。 如果这是于胶怜的手段,那他认栽,兰濯池捏着紫云膏进了义庄,朝于胶怜走过去,想要把人压地上。 沈少聿把杨家两人送了回去,又重新回到义庄门口。 沈少聿朝他走过去,刚一走近,小徒弟就拦住他:“别进去。” 所以说来,小徒弟认识沈少聿也有了好几年,不过一直不知道沈少聿是朝廷的人。 小徒弟神神秘秘:“你嫂嫂和刚刚来的那位恩人现在正在里面呢。” 小徒弟拍了拍沈少聿的肩膀,沈少聿太高,肩膀也不和他在一个高度上,他抬高了手才碰到:“刚才那个人我看着很好,长相是我这些年看过最好的了,他还帮你嫂嫂哄住了杨家人,各方面都很好。” 逃到林里的可怜皇帝(3) 兰濯池进来了。 兰濯池目光撇过去,看到宋吟已经把胳膊挠破了一片。 宋吟被他按着也不动,小声地辩驳:“但忍不住啊,你来去太慢,也没说多长时间回来,我要想不难受只能挠。” 他拧开紫云膏的盖子,味苦清凉的气味顿时冲破束缚浮到空中,飘到了宋吟的鼻尖,宋吟看了眼兰濯池,伸过手弄了一点膏药出来抹到胳膊上。 兰濯池本就不上不下的很是折磨,现在看于胶怜把领子扯来扯去,几乎立刻要到达临界点。 宋吟把起红疙瘩的地方全涂了一遍,涂得很薄,但止住了瘙痒,他把紫云膏重新拧好还给了兰濯池,又看了看时辰,感觉沈少聿应该送完杨家人回来了,便要起身。 宋吟不想和兰濯池拉拉扯扯,后仰避开他的手:“我回去要很多折子要看,下次再来。” 被推开的兰濯池脸色很差:“于胶怜,你是什么意思?” 推拉也要有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