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御桥从进了屋起就像被打伤了的残废,脸被打出了血,就像是把声带也打断了,怕出声又讨人嫌,大哥打过他第一巴掌,他不想再挨第二下了,真挺疼的。 他看着躲在二哥身后的宋吟,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像是要找宋吟麻烦,骂两句或者也让自己打一拳,毕竟他那一巴掌是因为宋吟挨的。 看来还是不太了解这个弟弟。 “你和他说,我们这里的赛马很有意思。” 不知是苏御桥的问话太丢人,苏祖之沉默了会,在后面出声,“去吧。” 宋吟早就巴不得出去了,他与苏秋亊眼神轻轻一碰就低下头,低眉顺目地跟着走出去,到了厢房外面,宋吟产生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宋吟晃了晃脑袋,把苏祖之晃出去,刚抬起头就发现苏秋亊走出去了好远,他在后面小声叫住,“慢点。” 宋吟有点儿抱怨,“你走好快。” “苏秋亊,”宋吟不是开玩笑,他气都快喘不匀了,语气重了点,“我脚疼。” 宋吟两颊雪白,眸子又倒了一壶水进去似的,鼻尖红红的,是真的一副跑得太急了的样子,脸像是剥掉外壳后露出来还带着水的发白果肉。 “你做错事的时候就只会撒娇吗?” 宋吟后知后觉,苏秋亊还在气他不听话,不过表达得比较闷骚,别人气头上会摔东西骂脏话发泄怒火,苏秋亊却不是。 苏秋亊完全安静了下来,宋吟叫了他好几声,他才用克制又平静的语气,“宋吟,回去吧,别让我操心。” 宋吟没回,他让人生气也是真有本事,不仅没走,还跟着他一起去了凉亭。 苏秋亊拗不过他,一副被触到底线又发作不了的样子,“你会后悔的。” 但赛马开始前,宋吟知道苏秋亊为什么要提那句话了。 坐在凉亭里的有男有女,都穿着不凡,有几个少女看着赛场上的男人在羞涩地掩唇交谈,更多的人在做低头族,他们手里捧着一部播放着精美画面的手机,正在旁若无人地玩手游。 旁边的男生也在玩这款游戏,他手机屏幕上的画面此时和其他富家子弟的一样,整张屏幕被一片湖水占据,良久,湖面波动,一个水鬼被吐了出来。 裴究没看到,倒是看到几个人提着一个木箱子,从小道那边走了过来。 宋吟看到他们抬着一个装着大活人的箱子,一直走到湖边,齐齐举起手臂扔了进去,手不抖,脚不颤,好像这已经是他们日常的必要工作。 那个男生他记得,是苏御桥在厢房里极尽调戏快要哭出来的那个,在此之前,宋吟还在班里和他打过照面,是个挺腼腆的男生。 几人彼此对视,都从对方脸上看到难堪又颤抖的神色,他们好像看到了将来自己的下场,被沉塘,让水一点一点淹过颈部。 宋吟闭上眼睛,微颤地整理了一下思绪。 首先是苏祖之,那个人身上是诡异的青白色,苏家人不停的选人来,似乎就是为了让苏祖之康复,目前怎么康复不得而知。 除了混乱,宋吟只能想到一个形容——融合,这所学校好像把不同的场景硬融合在了一起…… 苏祖之全程倒也没发难,很平常地聊着天,看着赛马。 苏秋亊名义上是宋吟的货主,看宋吟有时不想回偶尔会开口让苏御桥安静看表演。 苏御桥一开始坐在兄长的右侧,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就搬着椅子坐到了宋吟旁边。 他想起他刚进苏家时,苏御桥有天从外面捡回一只流浪的小动物,后来被合作方家里的小姑娘看上,被兄长逼着割了爱,小姑娘抱着动物出门那天,苏御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吼大叫哭了好久。 这一场马术表演,苏秋亊全程没出声,比平时还要沉默寡言。 赛马过后,苏御桥充当了恶人,把几个下等校区的学生召集在一起,甜苦并施地警告了一通。要还想看,不用问我二哥,和我联系就好,这马场是我开的,按道理二哥来还要我同意才行。” 今晚他和苏秋亊一起出厢房的时候,有很长的一段空隙,几个学生在里面不知道在做什么,宋吟只知道他们出来以后,苏祖之身上恢复了一点血色。 已经很晚了,宋吟被苏秋亊领着从大门出了上等校区,因为有人接送,他们不用步行就回到了宿舍楼,裴究回来要晚一点。 宋吟看他一眼,趿拉上拖鞋跑去浴室,“不用你告诉我。”在上等校区的时候他还要仰仗着苏秋亊,现在回来了,又恢复了小恶魔的样子,语气又变坏了。 宋吟洗漱没用太久,擦完脸就上了床。 …… 苏秋亊低头将衣服套在身上,肩膀轻弓了下,似乎是轻轻叹息了声。 苏秋亊已经熟知宋吟是什么秉性,走过去揪宋吟被子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到了高三这种黄金时间,前两年再捣蛋的学生也难免会装装刻苦的样子,可宋吟还是懒惰如一,饭冷了扔在一边,没睡饱就迟到,什么事都任着自己的性子和心情来,但就是很奇怪的,他没办法不管。 宋吟被拉开紧紧盖着的被子,半边身子和烘烤熟透的脸颊都露在外面,空调风轰轰地抚上他的身体,他心一急,闭着眼去拉自己的被子,可惜连一个褥角都没争取回来。 宋吟看着他,冷声道:“把被子还我。” 他摇了摇头,一点一点把被子全拽走,宋吟整个身子被剥果肉一样露了出来。 苏秋亊表现出一点疼的样子还好,一点反应不给,让宋吟气得更厉害,昨晚的种种在转瞬之间浮上心头,苏祖之是怎么吩咐他给苏秋亊倒水的,苏秋亊是怎么走在前头叫了两次才慢下来的。 宋吟没睡醒的时候很容易情绪化,其实没什么大事。 宋吟出水的眼扫了他一下,“可是我不想起床!” 于是宿舍里只剩下宋吟,和苏秋亊一个人。 他安静了会儿,看着宋吟蒙得只留下几根乌发的脑袋,“宋吟。” 富贵迷人眼,只要是人,很难不羡慕苏家几个继承人的权势和财富,但是他们大多会忽略掉他们从小长到大受到的残酷教育,比如大家只知道苏家有个没露过面的少爷,知道他钱多得能随便买下一辆私人飞机,但都不会知道他在五岁就要学别的孩子绝不会学的东西。 宋吟捂在被子里闷了好一会儿,一点一点拉开被角,“如果你哥让我再给你端茶倒水呢?” 宋吟态度没怎么变,“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