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需要有远大的抱负,也没有震天撼地的使命,仅仅是尘世间最微不足道的柳闲和谢玉折,想要的仅仅是一个明天再见。 一觉醒来,便是明天。 一群修士打上了他们的山头,几百人,或眼熟或陌生,站在水云身外,上修界有名有姓的人来了不少,实在是大军。 这个人说他祖奶奶死于上仙暗杀,另一人说他祖爷爷死于上仙判刑,仍有再一人言他家祖师爷一身高超技艺,求情不得被上仙狠心斩于剑下,半点不留人情面,不留人生路。 这—— 从前柳闲身有束缚,由步千秋操纵,是完成他目的的人偶。任世间谁被天道化身如此摆弄,都难以挣脱傀儡丝线,就算是曾经的天道之子谢玉折也一样。而柳闲被选中,仅仅是因为他最强、最好用、最称手而已。 谢玉折想为他辩解。可人声嘈杂,他想用灵力先短暂压制众人,却被柳闲的灵力无声泄了力,他使不上力。好吧,柳闲有自己的打算,他听他的话。 可谁知,他看他,竟然,跪了下来。 从前,柳闲说,他做出的事,凭心凭力,绝无悔过。 他低垂着头,面无狂妄无焦躁无轻佻,反而面色沉如静水,锋芒内收,如廉颇之负荆请罪一般朝着来向他问罪的“仇人”后辈低声下气。 “悔”之一字,像毒药一样侵蚀着他的脊背,过往他用一口事未竟的解药治标不治本,如今万事了了他早想到会重算旧账。柳闲早已经不是刚穿越到这地方来的柳闲,千年来他敷的每一种药、醉的每一个夜、杀的每一个人、流的每一滴血和失去的每一个身边人,所有陆陆续续失去的和得到的,柳闲和柳兰亭交杂融合,组成了如今的他。他不能把某一部分自己从自己的灵魂中割舍而去,过去的它们已经组成造就了自己,他享受着过去带来的因果,就得背负过去酿成的罪孽,早晚得承受罪行的怒火。 悔也无用,过往之事并非他所愿,可实为他所为。 柳闲弯着,挺了千年的脊背。 众人都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他们只是听了药宗主被罚罪,上修界要变天了的传言,想起来从前的桩桩家事,想要来找柳兰亭讨个赔偿而已,哪想真对他动手? 从前他们亲人的身死,多多少少也是犯了些上修界的忌讳,有人想篡位有人想造反,哪有真的让柳兰亭以身偿身以命偿命的道理?这一行人里,有的想要钱,有的想要权,有的纯看戏,要柳兰亭偿命作甚? 而且,此时一件见,才发觉,除了一张脸的确如传闻那般超凡脱俗之外,上仙无一处和传闻相像。 可他看着分明如此年轻。 此时,那行人中有个脆生生的嗓子开口道: 众人循声看去,那是一张天命书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