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当时柳闲对步千秋的第一印象。 可在地下活了这么多年,连字都忘了该怎么写的柳闲,内里早就是一大团泥巴了。 听着却不像是在夸赞容貌。 柳闲转头,却因失去度量轻重远近的能力,与他的手距离太近,初生的双眸差点被人指尖割破,而那先生也没收回手,好在只是轻轻划过。 突然挪动的脖颈发出嘎嘣响,很久没用过的声带也钝了,眼眶瞪大就像不要里面两颗珠子了一般,他惊愕地一动不动,在心里重复着一个状似不可能的猜想。 “未尝、不可?”柳闲颤抖着指着自己身旁不堪多看一眼的残躯。 愣了许久之后,柳闲才意识到,这刚才还闹哄哄的地方如今静谧得过头了。 若非是步千秋主动提起,若非怀里残躯的体温在逐渐随着风被吹散去,他都快忘了这里有过一场撕心裂肺的惨案。可如今风清月明,仿佛屠杀没来过,喧嚣没来过,死亡从未降临,今夜和风微凉,云也不遮,适合与好友举杯对酌,共赏月色。 因为他说:“我不想让你等,所以才插了手,但你不必担心。” 短短几个字,让柳闲蕴满了愤恨与痛苦的烫血被全然熄灭。外界的声音一概听不见,只有尖锐的耳鸣如晴天霹雳。 如果真的是这个人为了催化了一切…… 柳闲刚化成人,怀里搂着小十七的尸体。 抚上小十七的眉眼之间,柳闲紧抿着唇,整个身体随着他脸上血迹的缓缓流下,而逐渐佝偻。片刻他又颠了似的猛抬起头,看着周围被刻意美化后的尸山血海,瞳孔骤缩,喉咙嘶哑,轰隆隆地如野兽嘶吼,毕竟他本来就不太会说话了。 如果步千秋是为了我加速了祈平镇的覆灭,那造成一切的人,其实,是我啊! 据说人死后会化为鬼,而在人间咽气的那一刻的模样,便是此人变为鬼后的模样,投胎之前,永远不变。若是个好死鬼倒无妨,反正没过多久就能转世投胎;要是死法烂了点,怨气太重成了厉鬼,那得维持多少年残花败柳模样! 可悲的是,这几个人都没有和他说上过一句话。他们不知道这颗草从前也是一个人,甚至不知道有柳闲这个人的存在,而他柳闲却莫名其妙地给他们带来了无妄之灾。 多一秒钟,便会多一秒钟的希望,有人会长大,有人会外出,有人会归乡,有多了一分的变数,谁敢说未来的一切就是既定的呢? 步千秋并不惊讶柳闲的崩溃模样,他温柔地看着他,顺了顺他散落满肩的长发,安慰说:“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忧愁,也无需自责。作为好心助我的回报,他们所经受的一切,我会如数交还给这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