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有一条命,用完一条就永远没有了,所以那叫死;而杨徵舟有大于五条,所以柳闲从来不把他曾经的“死”叫做“死”,而是叫做“用下一条命”。 柳闲以前想,大能修士一条命能活三百多年,杨徵舟可是有大于五条命的半仙,三百年乘以五,他难道不该有上千年的寿命?所以按道理来说他现在才正值年少呢,所以他这个老不死的和杨徵舟这个小不死的才能凑到一起做“好朋友”。 此时柳闲知道,这一次杨徵舟用不了下一条命了,他是真的要死了。他不知道这那个人来说,究竟是死了好还是没死好,但对他自己的私心来说,这是他仅剩在人间为数不多能称作“朋友”的人,而且,难道要让远在百炼谷的方宗主、他的另一个朋友“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哇,丧夫后被迫离家,独自住在阴冷山洞里还要被子女埋怨已经够痛了吧。 所以柳闲回答了侵入他内心、朝他发问的那个人,毕竟即使他不回答,这个人也能猜到他的想法:“杨徵舟要死了,我想救救他。” 一双灰瞳在黑天中闪闪烁烁:“他命已绝,你不该插手。” “傀祸只给了他能用一次引魂幡的血,那上面还有侵染你身体的血噬。你用它来救杨徵舟,难道不怕成为鬼太子的奴仆么?你背信弃义,他恨了你几百年啊。” 步千秋从山石垂下的碧波绿绦下走出来,今日他穿着一身新绿,姿容姣好白嫩,比皇家的小王爷都还要逍遥。他折下一根枝木,笑了笑,那根连花苞都没有的断木便顿时开满了米白的小花。 柳闲的声音沉寂了片刻,而后他恭敬地点了点头,及时地掉转了话头:“夫子说得对,兰亭不会忘本。” 却见步千秋满意地笑着,他往柳闲的方向走了一步,腰挂的长鞭簌簌作响,上面挂着一张小布条,上面写着千年前的象形文字,柳闲悄然地看去—— 顿时毛骨悚然。 他接过花枝,看着小花在他手中逐渐萧索直到灰飞烟灭,突然笑出了声,懒丝丝地抬了声音,戏谑地说:“时间过去太久了,夫子您就忘了。” “我有点楞,但我还是说,我愿意,毕竟人间多美好。于是我后背脊梁处的皮肤到死都会有一条永不消散的赤色疤痕,于是我的手上永远都沾满了擦破皮都洗不干净的脏血!” 步千秋的表情并未因他的斥责出现半分变化,他平静地说:“我不在你身边的时间太久,谢玉折陪着你刚找回情感,你就忘了要尊师重道,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