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昳攀住他的后颈，反驳：“没跑。” 冷不丁被周景元一问，梁昳愣了愣。 梁昳挂着他借力坐起来，认认真真地看着他，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反对我们在一起，你怎么想？” 简单的二选一，他自然能对上号。梁昳毫不意外，只沉默地靠在他身上，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梁昳揪着周景元的衣服前襟，闷闷道：“她不是别人，是我妈。” 梁昳抬眼看他：“我是不是跟你讲过，我妈跟我爸闹矛盾。” “不是——”梁昳拍了他一下。 “我爸每天在外面跳舞，公园交谊舞那种，跟舞伴过于亲密了。”也许是梁昳小心斟酌措辞的缘故，她讲得格外慢，“我妈觉得我爸跟舞伴不清不楚，对家庭不忠，天天吵他。我爸觉得自己只是跳跳舞，没犯原则性错误，依然我行我素。” “矛盾升级之后，我妈总结自己失败的婚姻，通通归因于我爸。”梁昳其实很不耐烦讲家庭矛盾，一个牵一个，牵出一堆人来，她叹口气道，“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到我爷爷，他是机械厂的老厂长，我爸是个不折不扣的厂二代。” “差不多吧。”梁昳比他更无奈，“我妈大概是推己及人了，因为我爸这个厂二代没有带给她完美的婚姻生活，她怕我也陷入一样的境地。” “扭转我妈的印象吗？”梁昳毫无头绪，却非常清楚症结在何处，“除非我爸痛改前非，成为我妈理想中的标准丈夫吧。” “我说笑的。” “脸皮真厚。”梁昳上手捏捏他的脸，说出自己的解决方案，“过年回去跟我 妈好好聊聊。” 梁昳闻言，脸贴过去蹭了蹭他。 梁昳又叹了口气。 梁昳陷在越来越紧的怀抱中，被周景元掌心的潮热抚过她的脖颈，抚过她的锁骨，也抚过她的柔软，在一阵滚烫之后留下一片汗津津的印痕，浅浅的，像是光耀在她白皙光滑的肌肤上。 次日，两人悠悠转醒，拥着彼此又赖了会儿床才翻身起来。 “嗯。”周景元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一位约莫五十岁的女士皱眉看向他，吃惊中带着严肃的审视。 周景元这才看见满脸堆笑的——梁家川。 梁昳从洗手间出来，正好看见周景元将冯美茹和梁家川请进来。 “不来哪知道你不听劝啊！” 梁昳闻言讪讪笑了下，转身跑去储物柜找出冯美茹上次来时穿的拖鞋和一双新的男式拖鞋。 周景元沏了茶，从厨房端出来，看见梁家川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忙招呼他过去喝茶。 梁昳从餐桌旁拖了把椅子过来，塞到周景元身后，让他坐下倒茶。她自己倚着沙发扶手对冯美茹介绍道：“妈，这是周景元，我男朋友。” 冯美茹没接，只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 “叔叔，请喝茶。” “这里不是工厂，要谈工作就出去。”冯美茹直接打断梁家川，下了他和周景元的面子，也不给他们任何叙旧交谈的机会。 冯美茹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两分，认真地看着周景元，听他说下去。 话音一落，梁昳怔怔地看着周景元。 可是冯美茹并不买账，笑一声，道：“小伙子，我是过来人，热恋时的山盟海誓当不得真。” 冯美茹猜，周景元大概已经知道了她反对的原因。她不动声色地瞥梁昳一眼，将视线重新落回面前的年轻人身上，继续道：“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吃了一辈子男人亏，五十多 周景元还要开口说什么，冯美茹摆了摆手：“你条件好、家世好，就当我们高攀不起吧。” “我说什么你不明白吗？”冯美茹皱眉看她，“我在说我不同意。” 冯美茹没想到梁昳会在外人面前顶嘴，胳膊肘朝外拐得这么明显。她压着火站起来，朝周景元道：“天儿不早了，就不送了。” 门铃声救了所有人。 梁昳接过外卖袋，把饭盒一个个塞进冰箱冷藏室。待她放好，周景元笑了笑，轻声道：“我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怎么了？” 周景元习惯回家换衣服，此刻身上穿的也是居家那套，只取了外套挂在胳膊上。他抻开臂弯里的外套，穿好，笑说：“这会儿就不拘这个小节了。” “出去吃顿好的。”周景元悄悄捏了捏梁昳的手，用口型对她说“我报销”。 担心她和冯女士起冲突，周景元多啰嗦一句：“好好跟阿姨说。” 冯美茹冷冷道：“人走了，你魂就没了？” “我累了，不想动了。” “你就天天吃外卖？冰箱里没菜吗？”说着，冯美茹往厨房走，去看冰箱里有什么库存。 要说冯美茹和梁昳的关系，其实大部分时候不像母女，更像是两个知心朋友。梁昳的青春期平稳度过全有赖于冯女士高度的开明与平等尊重，同样的，冯美茹不论受到什么样的委屈和伤害都可以像朋友一样跟梁昳倾诉。两个人一起吐槽，也互相打气，真正是“别人家的母女”。每次机械厂的小孩被家长耳提面命“看看梁家丽丽多让大人省心”时，小孩子总会抬出冯美茹出来予以反驳——“你怎么不说冯阿姨有多好”。 吃到最后，冯美茹先停了筷子，她看着梁昳闷闷地嚼着菜，叹了口气。梁家川看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夹起面前的菜放进碗里。 “丽丽……”到底是冯美茹先开了口，“我将近三十年的婚姻，你多少也算旁观者，难道没有得到任何启示吗？” 冯美茹没料到她会如此决然，定定地看着她。 “不管他以前和现在为你做过什么，你能保证结婚以后他仍然可以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吗？”冯美茹是不信男人的，她跟厂二代近三十年的婚姻经验没有给她信心，自然她也不相信周景元能为梁昳做到。她苦口婆心地劝自己女儿别跳火坑，“我供你上音乐学院，看着你进民乐团，眼见着你有一个光明的未来，我不可能让你摔进泥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