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雯撤回身子,抬手朝后面挥了挥,转身进了电梯。 落日第两百零七秒 火车晚点,冯美茹无法联系梁家川,从最初的焦急渐渐平复下来,推断他在火车站能打听到列车延误的消息,接不到人自然会回家。当冯美茹终于下了火车,走出出站口,却看见有人拼命朝她挥手。 整整八个小时,或许更久,他比远行归家的人还要风尘仆仆,终于接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爱情的生发或许是从令人心神荡漾的悸动开始的。当冯美茹见到梁家川朝她不住挥手的那刻,梁昳猜她一定是感动的,感动到愿意和这个男人走进婚姻的城堡,并且对未来充满期待。 比如眼下,梁昳回身望见周景元的这一眼。 几步路的距离,她不自觉脚步混乱,落在周景元眼里的全是她陡然烧红的脸颊。 “太热啦!”梁昳撇开他的手,脱掉毛开衫。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她瞥一眼衣帽架,忽然改了方向,将开衫扔去沙发,“为什么不是你反省反省自己有多‘坏’?” 被安上“罪名”的梁昳索性坐下跟他掰扯:“我怎么不用你就朝后了?” “还有什么?你一次性说完。” 梁昳没料到妈妈的一顿饭会让周景元怨念如此久,哭笑不得:“你就这点儿气量?” “小周总什么饭吃不着呀?”梁昳掩面失笑,笑他小孩脾气,“还说我‘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你翻旧账的本事也不遑多让。”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的大人大量咯?” 梁昳想倒茶喝,直觉水可能凉了,揭开壶盖准备去加水, 不料被热气扑了面。 “哦。”不仅添了水,连茶杯都重新涮洗干净。梁昳抬手倒了两杯,递一杯到周景元面前,“你说吧。” 梁昳看着他:“那你还是别说了。” “知道别人会生气还要说的话,叫作‘没分寸’。” “那就憋着,”梁昳毫无同情心,“看看会不会死。” 梁昳抿一口茶,放好宽口杯,托着腮静等他的后话。 “家具?”梁昳的手指敲了敲餐桌,又侧身点了点她俩正坐着的餐椅,不明就里却也老实回答,“网上买的啊。” “没注意,反正挑顺眼的、价格合适的买的。”梁昳自认为选得不错,不论是家具颜值还是板材质量都过关。 “啊?”梁昳起身敲了敲自己坐的这把靠背椅,完全看不出任何问题。 梁昳也走过去仔细看,不知道什么胶一条条地糊在木头和玻璃的接缝处。 只关注家具颜值和结不结实的梁昳确实没仔细检查过柜门,此刻也犯了难:“那怎么办?都用这么久了,也没法退货了。” “验了啊,没色差,没磕碰,拉合也没问题。”梁昳直起身来,小声辩解,“其他的你让我看,我也看不懂。” 周景元多少年没见过这种烂手艺了,或者说他打小就没接触过烂手艺的木工——周家几代木工全靠手艺吃饭,绝不从自家出瑕疵货,更不要说发展到远星家具厂后,对手艺和品质的把控有多严格了。 “这种货色还留着干嘛?赶紧扔了,省得碍眼。”周景元说着,掏了手机出来,一边拨号,一边朝梁昳道,“要是让老赵看了,非得把鲁班像请过来,让做柜子的人磕三个响头谢罪!” 梁昳听明白他要做什么,伸手拉他:“你干什么!” “你把柜子拉走,我东西放哪儿?”梁昳皱着眉头,怪他,“你别想一出是一出。” “再烂也是我花钱买的。” 气不顺,自然口气也冲:“眼前现成一个卖家具的,但凡你吭一声,我能缺你个柜子?” 财大气粗的人自然不了解梁昳当时的窘迫,信誓旦旦:“我全套好的给你配齐!” “梁美丽,你是不是喂不熟?!” 梁昳先他一步出声:“你……刚刚叫我什么?” 梁昳嗤他:“你就这点儿胆量?敢做不敢当?” 梁美丽——周景元给梁昳的微信备注。 对,是昳丽、美丽的意思,她的小名“丽丽”也取了这个含义。可,“梁美丽”这三个字……怎么听怎么俗。 “那你告诉我怎么喊?” “随意乔叫的,你又不是我老师。”周景元浑然没了刚才的心虚,嬉皮笑脸地讨称呼,“你想我怎么叫你?” “真随我?”周景元眼神清明,含着笑意逗她,“宝贝?亲爱的?女朋友?老婆?”他挑眉看梁昳,大有“随你挑一个”的架势。 “你有资格叫哪个?”梁昳问他。 他坦坦荡荡地要,全凭她发落的架势。 “这回不用换衣服了吧?”梁昳想起那一天,打趣他。 “周景元——”梁昳叫他,不是揶揄打趣的“小周总”,也不是普通寻常的“你”。 周景元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上次自己非要换身衣服才准梁昳说重要话。这件蠢事足足让他后悔了半个月,而他这一次不可能再犯蠢。领悟到梁昳意图的周景元第一次心发慌,手心全是汗,他敛了神色,强装镇定对梁昳说:“确定不要我来?” 如同远方飘来的清逸香气再一次钻入梁昳的鼻腔,连同初识的记忆遥遥而来,梁昳深吸一口气,香气变得浅淡,只余一丝,温柔地沉入这一隅。 梁昳终是开了口:“我问你,你要诚实回答我。”她看着他,肃然的表情,没有半点插科打诨的情绪,“你是只想玩玩而已还是长久相处?” 梁昳摇头:“虽然我不苛求一个绝对圆满的结果,但如果你只是玩玩就算了。”她顿了顿,似乎在筹措字词,又像是下定决心,“想交往就拿真心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