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美茹睨他一眼:“明天不‘再会’了?” “为了维持一个好爸爸的形象,不惜放你舞伴的鸽子,跟着我去遥城是怕我告你状吗?” 冯美茹右手扶着拉杆把行李箱顺到墙边,冷冷吐出三个字:“不需要。” 梁昳看着冯美茹平静又颓然的神情,突然想起那张 30 万存款的银行卡。那是冯美茹的防备心,也是她为自己铺设的后路。 落日第一百九十五秒 冯美茹就是这样,在磕磕绊绊近三十年后还是兢兢业业操持着这个家。而梁家川舍不下的就是她的“兢兢业业”。傻子才会断掉自己几十年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日子,生活最好就这样平平顺顺地过下去没有任何改变。离婚在他这里绝无可能,麻烦不说,谁能比冯美茹更能干?他再清楚不过。 梁昳看她一眼,低头喝了一口汤,想了想,开口道:“妈,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想和爸爸离婚的话,可以的。” “妈,你一晚上叹的气比一年都多了。”梁昳的话半玩笑半认真,其实她想说的是,“两个人一起生活是为了比一个人生活时更幸福更快乐。” 机械厂最多的便是内部子女的结合。当初,冯美茹跟梁家川走到一起,更多的是父母的牵线撮合。双方知根知底,梁家川不烟不酒、老实孝顺,没由得父母过多游说,她就同意跟他相处试试。相似的家庭背景、相差无几的成长环境,冯美茹和梁家川非常顺利地确定了恋爱关系,然后结婚生子。 梁昳头一次听说这回事,意外之余满是疑惑:“什么承诺?” 冯美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爷子的一句话,她努力维持着这个家的完整。 “我们那时候的婚姻就是这样,恩情、义气,夹杂一点点爱。生活哪里会一直平平顺顺的,没这样的问题也有那样的问题,总得过下去不是?” “怎么个过法?得过且过?”梁昳没法赞同。 梁昳没想到话题会突然拐到自己身上,勉强笑了笑:“好人可不好找。” 她要强了半辈子,说到底还是被轻贱了。梁家川的所作所为没有把她放在平等、尊重的天平上,他任由别人轻视他,也连带看不起他的妻女。家庭里面从来没有人能独善其身,不论是夫妻二人还是一家三口,均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离了婚,人家照样会指着你的后背说,这是谁谁谁的前妻。只要你们有过交集,你身上就有一个永远摘不掉的标签。” 冯美茹重重呼出一口气:“既然里外都不是人了,那拖他垫背也是好的。” “你爸不会离婚的。” “男人是最怕麻烦的,他在外头寻开心,家里有人给他料理得妥妥帖帖的,何乐不为?” “说白了,我也懒得挪窝儿了。只要他还没有犯实质性的错,还找得到回家的路,我也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就这样吧,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所以你呀,谈恋爱的时候就要选对人,不要把日子过得和我一样。” 饭后,梁昳让冯美茹先去洗澡,自己去厨房洗碗。 可是,水去的地方真的是它想去的吗?也不尽然吧。 周景元的消息就是这时发来的,一连两条——一个视频和一句话。 她点开视频,是周意乔在她布置的作业外额外给自己加练的曲目,气息平稳、曲调流畅、指法娴熟。 “我就说哪里怪怪的。”周景元消息回得很快。 周景元难得听劝,规规矩矩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大概是看她太久没回应,周景元拨了电话过来。梁昳接起来,轻轻“喂”了一声。 “洗碗。” “问什么?” 梁昳取了毛巾擦水槽四周,一边抹掉水渍,一边从善如流:“为什么?” 梁昳皱了皱眉头,不解:“这又是为什么?” 刚吃过饭,心里又藏着事,梁昳着实转不动脑子,她不想被人逗着绕圈子,略不耐道:“有话直说。” 空了两秒的样子,梁昳笑了笑:“小周总还有需要幌子打掩护的时候吗?” “这可不像你的作派。”梁昳轻快的语调。 “啊?”梁昳还没跟上他的思路,反应过来,“嗯”一声。上一个靠声音听出她感冒的是冯美茹女士,周景元是除妈妈外的唯一一个。 “喝了。”梁昳老实作答,“好得差不多了,只有一点流鼻涕。” “你这是什么受虐体质?”梁昳揶揄他。 “小周总受委屈了。”梁昳笑,算是默认自己在面对他时的“跋扈”。 “要什么补偿?我听听。”梁昳倚在门边,陪他没正经地瞎说八道。 “丽丽——”冯美茹洗澡出来,见梁昳不在卧室,寻到厨房来。见她在讲电话,连忙摆摆手,轻声说了句“没事”,转身走了。 “我妈来了。”梁昳搭好擦水的毛巾,冲了冲手。 冯女士满腹烦心事,再要她拨出心神来掌眼识人,一是难为,二是保不齐拿最苛刻的眼光来审视研判,梁昳只怕时机不对会弄巧成拙。她的思量不能朝周景元道,只模棱两可地说:“她过来处理事情,待不了多久。”既回答问题,也变相拒绝。 梁昳就算理直,气也壮不起来,不敢接他话茬。 “我的朋友?” “朋友陪座儿?” “朋友?”说实话,梁昳有点生气,她感觉自己刚才一番思虑担忧都喂了狗,有的人根本领悟不到,于是干脆顺他意,“你想好了,要打定主意做一辈子朋友的话,我替你攒这个局。” 落日第两百零一秒